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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陷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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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二小姐院的下人更早的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因为她们的主子这次起得分外的早。

    沈淑昭很早便起来坐在妆台上,她身着一身素雅的亵衣,罩着雨过天青色外披,如纯色的柔花,正慵懒地任由着身后的婢女为她描眉点妆。

    侍女秋婷灵巧的双手为她挽起典雅朴素的单发鬓,同时又把长发尾端用细青丝带束上,拿过那阮氏赐的纯色玉簪子钗上,整个人顿时显得别有气质。

    “二小姐,这衣裳真的很适合您。”秋婷取下老夫人赏的衣裳,左右摸索着那好看的花案,然后在沈淑昭身上比试。

    沈淑昭不作声地穿上那件衣裳,梳妆好后她扫了一眼内室里一排候着的下人,看到了站在珠帘外面昨日刚刚调上来的碧儿,这是她服侍沈淑昭一年以来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

    于是沈淑昭走出去掀过珠帘,对着规矩站着的碧儿和善道:“累了吗,你过来。”

    周围的下人此时都看向碧儿,眼神很是复杂,尤其是一个和碧儿不太和的婢女翠薇,更是微微翻了一个白眼,为什么不是她受二小姐关怀,就凭那个成天私下埋怨来这里干活不如大夫人那里的碧儿?

    碧儿感觉自己总是被二小姐尤其关注,有点欣喜又胆怯地走了过去。

    沈淑昭牵过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说:“昨夜你一人默默扫了内室,那水那么凉,脏活那么多,你的手可着得住?”

    对面的碧儿赶紧摇摇头:“不……不碍事,二小姐心地仁善,婢子惶恐,这些活儿早都已经习惯了。”

    此话一出,她觉得有些失言,她一个刚调上来的丫鬟说已经习惯了,那让那些早就侍奉在内室的其他人情何以堪?

    沈淑昭淡笑不语,温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以后就不用做那些粗活了,以后随时伺候在我身边吧。”

    碧儿微微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直到旁边有个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才回过神来马上谢恩。

    她可以贴身伺候主子,终于可以不用干那些脏活累活了!

    “以后你就跟着洛水吧,”沈淑昭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其中一个贴身婢女,同时教导着碧儿:“有什么事都来问她。”

    这个觉得自己中了天大好运的碧儿,此时终于露出了她进二小姐院里来从未有过的喜色。

    然后说完这些话的沈淑昭,就领着这四个贴身的婢女走了出去,留下内室里那些心情五味杂陈的下人,碧儿到底走了什么运?

    然而沈淑昭并不在乎这些,一行人慢慢走到老夫人的院里,进去后老夫人正房的外面正候着一排婢子,沈淑昭看了一眼后倒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这大夫人母女三人今日来得有够早,因为里面很多都是她们的下人。

    也许她们早就明白今天沈太尉沈泰生会到这里来说什么了吧。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沈淑昭走进了内室里面,还没有绕过木雕屏风,便听到里面传来三小姐沈孝昭的泪嘤声,这唱的是哪一出?

    等到沈淑昭走了进去,这正中央坐着的老夫人正皱着眉头安慰着那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沈孝昭,旁边坐着气定神闲的大夫人,和总是对这些事情显得有些疏离冷漠的沈庄昭。

    “二小姐来了。”耳旁的老妈子一跟老夫人说,她紧锁的眉头都又化开了,示意下人赶紧招呼着这个好孙女入座。

    此时沈孝昭声音软软地传过来:“老祖母,都怪孝昭不好,竟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

    刚刚坐下的沈淑昭顿时脸就黑了,掏出娟帕掩饰着咳嗽几声,她偷着斜了一眼稳稳坐着的大夫人,有点不敢相信。

    “没事,一块玉而已,祖母知道了,你别自责了。”老夫人好声好气地劝慰到。

    沈孝昭叹了一口气,接到:“可惜了,这是玉雅阁手艺最好的段玉匠所造的唯此两块上等冰玻种牡丹白玉,就这么一块老祖母赏了我,我竟糊涂得把它弄丢了……”

    身边的大夫人接道:“孝昭这孩子自从昨日发现掉了以后,愁眉苦脸的,竟是哭了一夜明早要赶着来给老祖母赔罪,真是可怜了这孩子。”

    说完,老夫人眼里更多了一层慈爱,忙着罢了罢手说无妨。此时沈孝昭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沈淑昭,向她一字一句询问道:“二姐,你可曾见过百芳园里落有一块玉?”

    端着青瓷杯茶小啜一口,沈淑昭淡淡回笑道:“不曾。”

    不理会沈淑昭的冷漠,沈孝昭继续说道:“昨日孝昭听百芳园里的下人说,我走了以后便是二姐来赏花,我还以为询问二姐会得到关于玉的消息……唉。”

    而沈淑昭依然挂着和善的微笑,有时她本人都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好笑,听她回答道:“我不曾见过,怎敢对着三妹说瞎话。”

    原本在和老夫人闲聊家常的大夫人的表情,此时变得有些微妙,这边沈淑昭三言两语的来回对答,渐渐的沈孝昭也不爱搭理她了,至始至终沈庄昭都在一旁地安静地听着。

    沈淑昭身旁的秋婷眼见茶杯里的茶凉了,忙端着青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当秋婷端起茶杯来时不知怎地,手指被溢出的热茶烫着,听得她“嘶——”了一声,那茶杯就直稳稳地掉在了沈淑昭的衣裳上。

    秋婷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眼见犯了大错,还尤其是当着这位老祖宗的面,未等老夫人等人回过神来,她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咚咚”每一声都十分响,听她说道:“婢子错了,婢子错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沈淑昭湿掉的一大块的衣裳,皱了皱眉头,生怕孙女受了凉,于是责备道:“都伺候主子那么多年了,怎还这么不小心?”

    望着不断磕头认错的秋婷,沈淑昭眼神暗了几分,只觉得心里凉了一截。但她仍是站出面来宽慰道:“无妨,无妨。”

    这么一来,老夫人只好嗔她道真是没脾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老夫人心里更加偏向了沈淑昭。

    坐在她身旁的大夫人却一脸担忧地望着沈淑昭说:“别凉到了,还不快来人带二小姐去耳房先把这身衣裳换了。”

    “糊涂东西。”老夫人摇了摇头,听到后秋婷眼里满是委屈,她迅速看了一眼大夫人,最后又老实地盯着地面。

    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派人去拿适合的衣物,接着走到二小姐沈淑昭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二小姐,您随我来。”

    沈淑昭欲要动身随张妈妈前往耳房,但很快她的眸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迟疑,于是她转过头对着身边跟着的包括寒烟在内的几个婢女说道:“不过换身衣裳而已,都在这里候着吧。”

    洛水攥紧了袖里捏紧的东西,看了一眼身旁寒烟,最后还是默默地低下头没有了动作。

    然后沈淑昭在老夫人下人的拥簇下进了耳房,过了一会儿,她就穿着备好的衣裳出来了,出来时就看见那犯错了的秋婷依然跪在原地。

    秋婷不敢发言只是低着头等候主子们的发落,当她抬起头看到已经出来的沈淑昭,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主子能出声救自己的期望,目光交触却发现沈淑昭的目光冷冷,可一瞬间沈淑昭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她突然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秋婷思绪辗转间,此时沈淑昭开口对老夫人说道:“好祖母,秋婷服侍我六年,今日头一回犯这种错,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番话,秋婷心头上的石头才总算落了下来,她以为这次心地仁善的二小姐不会救自己,可二小姐明明看她时有一瞬间眼神很冷,难道之前她是不是看错了?

    “既是你的下人,就听由你的发落吧。只是一点,对人莫太过于仁慈,今日是烫衣裳,明日又要做错什么事呢?”

    老夫人正色对着沈淑昭劝到,沈淑昭也只是点头微笑不语。

    说话间,老夫人的下人手捧着叠好的那件打湿的衣裳从耳房出来,准备将衣物拿给二小姐的婢女,洛水出来主动接了手,然后她静静地从众人身后绕过去,走到一半时,突然一枚东西从衣裳里滑落直接掉到了地面上,洛水身子一抖被吓了一跳。

    此时沈孝昭看清东西之后眼神大变,指着地下的东西说道:“阿母,那不是老夫人赐给我的那块牡丹白玉吗?”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朝地上看去,那玲珑剔透的雕刻与模样,的确像极了那块冰玻种牡丹白玉,大夫人迟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白玉,表情有些难看。

    老夫人听到后脸色也有些变了,看了一眼无措的沈淑昭,直接说:“你们仔细再看三遍,别弄错人。”

    沈孝昭凑近看了一番,更加确定无误,于是掏出帕子又是有些哽咽道:“二姐,你既拾了这块玉,怎不告诉妹妹一声,叫妹妹好找!”

    大夫人这时候跟着皱了皱眉头,但仍旧是道:“听你祖母的话,仔细点看,莫认错。”

    沈淑昭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然后转而眼神里闪烁着泪花,也不加解释,直接侧过身对着老夫人跪下,说道:“淑昭有罪!请老夫人大夫人责罚!”

    看着这般乖巧的孙女跪在自己面前,老夫人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你认错了吗?”

    “是,淑昭认错。”

    沈淑昭低着头诚恳地说道,不过她却随后又加上了一句:“淑昭不该私自留着阮二娘用私钱买的玉。”

    这是阮氏的玉?

    老夫人听到后心里放心了一些,她知道这孩子是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在一旁默默跪着的秋婷似乎有话要说,欲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沈淑昭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一惊到——什么?二小姐承认了?

    震惊的众人没有一人说话,唯有沈孝昭抽噎的声音软软地传来:“这明明就是我的玉,二姐为何偏要将它强加作自己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就出现在屏风上,伴随而来的是一句沉稳成熟的男性中音——

    “大清晨的都在吵什么?”

    说完就看见沈太尉沈泰生走出了屏风,出现在了大堂里面。他浓厚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卧蚕眼,显得精气十足,黝黑的皮肤和身高更显得他气场强势,虽是中年男人却未减半分精神,身着的朝堂官服更看得出他是退朝后匆匆赶来的。

    那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好像说不出半分谎话。

    “父亲,昨日我把老夫人赏给我的那块白玉弄掉了,谁知今日竟从二姐的衣裳里掉了出来,可是二姐却说这是她的玉。”

    沈孝昭眼见最有权威的沈泰生来了,立即哭哭啼啼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哭声一点也不显得软弱,此刻还显得有些吵人,总之坐着的沈庄昭觉得甚是烦人。

    沈泰生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大夫人,似在用眼神确认是否有这件事,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之后,他把目光扫在了柔弱跪在地上的沈淑昭身上。

    这个女儿自从八岁那年从亲母阮氏那里被分出来独居一院后,每次闹什么事情十有*都和她有关,这样想着,沈泰生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见沈泰生铁着脸说道。

    沈淑昭知道这个父亲永远是不会站在自己身边的,心里冷冷笑着,面上挂着泪痕撇过头道:“阿爹在,淑昭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