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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傅玫的婚事传到慕榕耳里,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了。
若非宁雨桐闲得无聊,上墨王府来找慕榕闲唠嗑,她还真不知道韶仪殿上竟然有这么一出好戏。
她拿着火箸在炭盆里翻翻拣拣,找出几颗烤得恰到好处的栗子放到银碟里,朱儿俐落的接过扇凉,剥去外壳才递给宁雨桐。
至于小姐嘛,有兴致烤栗子,却没胃口吃,朱儿看在眼里,也不知该怎么劝,着实闷得难受。
这些天慕榕都窝在小楼里干活儿,忙得废寝忘食,随便塞几口饭菜就打发过去。
就算朱儿挖空心思让十玉斋送来她最喜欢的糕点,慕榕也食不知味,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清减。
哎哎哎,也不知道王爷忙什么去,搞得她家小姐很像深宫怨妇啊。
宁雨桐倒是对于朱儿的内心戏一无所知,喜孜孜的吃着香甜绵软的栗子,顺道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墨王妃科普科普京城大事。
“对了,皇上下令让妳家王爷送亲,可是给足了北月国面子,不过这么一来你们就得分开好长一段时日,怎么样,是不是开始黏乎舍不得啦?”
宁雨桐的调笑成功的让慕榕愣住了。
持着火箸翻拣栗子的手微微一顿,压抑多时的酸涩和炭火余灰一样扑鼻而来,熏得她眼眶发热。
这就是他忙得抽不开身、音信全无的原因?
慕榕低头沉默不语,要说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
每个夜里,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墨云霄只身犯险,陷入漫天弓弩飞箭的绝境。
多少次她梦见男人胸口中箭,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哭喊着醒来,却只能摸着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发呆。
这一切,她都忍了。
男人的个性她清楚得很,他曾答应过她,不会有所隐瞒,但还是干了这等不告而别的混帐事,背后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她每日每夜告诉自己,要对他有信心,别胡思乱想,别冲动鲁莽,坏了他的大事。
但等来等去,还得从旁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慕榕怔怔地望着炭火出神,宁雨桐叽叽呱呱的话语逐渐消音。
她就算神经再粗,也发现慕榕情绪很低,炭盆里的栗子都烤焦了也毫不在意。
朱儿满眼不舍,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慕榕。
“不说这些了。”慕榕察觉到宁雨桐正注视着她,抬头一笑,眉眼间早已尽数掩去无奈和失落。
“说说妳跟我二哥吧,怎么样,收服那个二愣子没有?”她调皮的挑了挑眉,“需不需要我给妳支个招呀?”
宁雨桐方才还懊恼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想到转眼间自个儿就成为被调戏目标。
她脑袋瞬间卡壳,脱口而出道,“呃...还行吧。”
不就是...她手痒的时候,就寻个由头扮男装溜去太师府,找慕易痛痛快快打一场架,精进武艺充实自我吗?
这法子还是慕榕亲授的翘家秘密武器,干嘛要明知故问啊?
“还行?”慕榕勾起半边唇角,笑得邪气,“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从实招来!”
宁雨桐眨眨眼,老实巴交的坦诚道,“从一招毙命,到现在能撑上一回合,慕易也夸我是练武的奇才呢。”
“……”
苍天啊,大地啊!
让你俩自由恋爱,怎么就演变成自由搏击?
慕榕几乎能听见萧媛心碎的声音,按照这种进度,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娘亲抱孙儿的心愿...
哎,两块木头都没开窍,她要是乱点鸳鸯谱,到最后揠苗助长,扼杀了爱情的小火苗该怎么办?
“行了,妳继续奋发向上吧,能在我二哥手下过个三回合,我便尊称妳一声女中豪杰。”慕榕果断的给宁雨桐立下人生奋斗目标。
说不定打着打着,两人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也用不着旁人瞎操心了。
于是宁雨桐离开墨王府时,整个人充满斗志,在心中暗暗发誓要以打倒慕易为目标,绝对不能被慕榕小瞧了去。
慕易还不知道自己活活的被亲妹子坑了,着实想不透自己招谁惹谁,动不动就被上门约架。
日暮西山,远方报时的鼓楼传来辽远绵长的铙鸣钟响,山鸣谷应地回荡在大街小巷,提醒人们结束一整天辛勤的劳动,歇息的时刻到了。
慕榕勉强用了些晚膳,早早就让丫头们退下歇息,独自倚在小楼窗边的卧榻,眺望着窗外无尽的黑夜。
她努力不去想,今天是墨云霄离开的第几天,送亲的队伍已经走到哪儿了,他究竟为什么不辞而别。
离别前的恩爱缠绵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剩下她一个人独守着空荡荡的寂寥院落。
原来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不需要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记忆就停格在不能重来的那一刻。
不知道看了多久,想了多久,眼角的泪水都快冻结成冰,她仍毫无所觉。
“王妃,夜深了,早点歇息吧。”赤炎低沉冷酷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时,慕榕才怔愣的回神。
她起身走到门边,踌躇道,“赤炎大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或许是慕榕语气中的落寞太不像她,赤炎鬼使神差的应道,“王妃娘娘请说。”
但自己答不答得了她的问题,他实在没有太大把握。
今晚会忍不住出言相劝,也许是王妃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太让人难受,好像被抽干了灵魂似的木偶,再也没有过去飞扬的神采。
主子要是知道王妃会如此伤心难过,还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他...会有危险吗?”慕榕声音极轻,好似落在小院里的碎雪,转眼间就飘散在风中。
千言万语,她终究只关心这件事,男人能不能遵守诺言,好好地回到她身边。
赤炎沉默了许久,半晌才低哑地说道,“王妃娘娘,主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您且放宽心吧。”
哪怕只有一分胜算,墨云霄也不会胆怯示弱,但他为何坚决不让慕榕搅和进来,赤炎也想不明白。
慕榕苦涩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在墨云霄眼中,究竟有多么没心没肺,在一无所知的处境,哪里能放得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