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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显山镇集市上的人流没有消退的迹象,一条通往宛都的大街,车开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开出去。
这个年代大街上还大多是人力车、板车,甚至牛车还能看到,农村的集镇机动车很少见,电视台的这辆采访车,引得不少人好奇。
“这是拍电影的?”很多人呼朋唤友,来看稀奇。
“这是电视台的车,拍电视的,不是拍电影!”有人纠正道。
“电视和电影不是一样的吗?”也有人向纠正的人质疑。
……
这个时代在农村,很多人把电视当成“小电影”,分不清也正常。
问题是有些胆子大的出于好奇把脸贴近车窗玻璃,想一看究竟。
居然有人喊:
“是拍电影的!里面有个女演员,比电影里的女名星还漂亮!”
“你只看到女演员,没看到还有一个男演员,我看没那个男名星能比得过!”
……
何景一脸懵逼,“魏丽丽、周道,以后不跟你们一组了,我这么帅的摄像被你们光辉形象挡住了,竟然没有人注意我!”
周道:“你跟我们是一组吗?你是流动编组。”
何景:“……”
人家假装抱怨一下也不行了,还叫不叫人活了?
司机小王想下车买点土特产,但现在这阵势,别说下车,开门都难。
好不容易驶出人流密集的集市,小王把车停到路边,“我要下去买只鸡,今晚吃鸡。”
周道:“看你比较虚,是得补补。”
小王:“我一单身狗,补个锤子,有个同学相约晚上到我宿舍吃饭,得配个硬菜不是,哪像你周组长,天天美女围绕,要不我帮你也捎一个?听说老母鸡炖黄芪大补,看你脸色泛青,身子被掏空了吧!”
周道嘴角微微上勾:“身体越锻炼越有劲,身子虚也不是让老母鸡遭殃的理由吧!你和何景要买土特产,快去快回。晚了我可把车开走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司机了?”
何景和小王嘻嘻哈哈下了车。
如此大尺度的玩笑,魏丽丽假装没听到。
看两个人走远,周道和魏丽丽都尴尬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窗外。
有人敲车窗门。
印象这个时代没有乞丐扣窗乞讨的。此时的乞丐,还是严守职业道德的,要饭就是要饭,走街串巷,就是要口吃的,顶多再多要一把粮食,不像后世的渔城,遇到红绿灯,扣窗的人连现金也不要了,递上个收钱码直接让你扫码……
然而,此时周道一愣。
因为他看清了扣窗的人。
打开车门,扣窗人迟疑了一下,上了车。
“我是镇通讯员,我看出来你们今天的采访用意,是想弄清显山镇蓝晶石矿滥采的真实情况吧!”
果然够直接。
魏丽丽看看周道,没有说话,其实看到这个人,他们就都想起来了,这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文文静静,站在接待人群里,既不说话,脸上也无明显的表情。
周道点点头:“不愧是搞通讯的,你还看到了什么?”
“你们已经知道还有人在违法采矿,但得到的结果让你们不满意,所以干脆连镇里的午餐招待也不愿参加。”
周道眉头紧蹙,显山镇的人都这么厉害吗?这是怎么练出来的本领?既然一个通讯员都能看透的事,方君亭能看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他即使看清楚周道他们的目的,但也不当回事,他不认为一个地区电视台的记者,能拿他怎么样。
实事肯定反复证明了这一点,一个工作组进入该镇都完全“失聪”的地方,又不是没人捅出,甚至捅出的媒体级别更高,那又怎么样?
这不是迷之自信,而是一种经过反复验证后的正常反应。
“我们记者的报道又能起什么作用?你不会是来奚落我们的吧!”周道面带微笑,似乎对通讯员阐述的一切,抱着轻松开放的心态,就好象他自己也是一个看客。
通讯员脸色如常,并没有被周道带偏,他平静道:“如果媒体也无动于衷,那这个社会就没有发声的渠道了。”
的确,这个时代普通民众发声的渠道的确很窄,不像后世,一个自媒体大V,其影响力可能会超过某些地方的纸质媒体。
周道点点头,目光扫向通讯员员。
“你凭什么信任我们?”
通讯员文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如此年轻的记者,居然有这么成熟的心态,看来我没有来错。
“凭直觉!”通讯员沉声道:
“我知道我找你们谈一些显山的真实情况也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不只一个人这么尝试过,记者的报道也是经过筛选的,显山镇甚至还有人冒险去宛都告状,但得到的结果可能是另一拨恶意报复……但我相信,任何严密的防守,都有疏漏的地方,我愿意试试。”
周道点了点头,眯起眼,现在没有必要质疑他这么做的必要性了,但他还有疑问。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正义?还是别的?”
通讯员脸上浮现出一丝平淡的神情:
“这么说吧,我在这个职位干了三年了,也写了不少违心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正如你看到的那样,这里形成了一股家族势力,为了利益已结成一个牢固的联盟,作为年轻人,我觉得无法体现自己的价值。
当然,还有一些个人的原因,这里我不想谈,总之我将要离开显山,离开中夏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得找机会把我知道的事情讲出去。”
“渔城?”
通讯员很吃惊,“你也知道渔城?”
“嗯,新闻有报道啊,那是大华国的一个经济特区,是一块处女地,嗯,如果你有真本事,是可以施展出来的。”
通讯员脸上现出兴奋的表情,“你说的没错!这么说,我的选择没错?”
周道点点头,心说我就是从那地方重生回来的,我说的能有错吗?
“没把你知道的交给工作组?”
“没有,很多给工作组反映问题的,后来都遭到了打击报复。也有一些媒体来采访,但真正能刊发出真实情况的,都是外省媒体,本省媒体可以发一两篇报道,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本省的媒体,采访的角度都是回避开矿区的乱象,只有你们,看得出一直想弄清楚实事真相。”
没想到,我成了正能量的代表了,要不要骄傲一下?
周道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看看魏丽丽,魏丽丽若有所思,始终没有发一言。
“你肯定有文字材料吧,这样可能更清楚一些。”周道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通讯员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打写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稿纸,递给了周道。
这纸似乎浸着汗渍,看来他在做出这一举动的时候,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刚刚说话时虽然保持平静,但其实他是很紧张的,以至于在这暮秋时节,居然汗流浃背。
周道把材料收好,“你放心,这些材料我会严格保密,如果你让我使用完消毁掉,我也一定照办。”
通讯员文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既然决定这么做,我已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只希望我的努力不会白费就行了。”
嗯,你一走了之,当然不用担心什么了。好,够胆,是个爷们!
看着通讯员远去的背影,周道陷入思索,这个显山还真是块硬骨头,有这么多人奔走投诉都不了了之,看来乔华安排给他的这活儿,不是个好活儿。
“你怎么一直不问他叫什么名字?”魏丽丽忽然问。
“写揭发材料的人,自然要防打击报复的,我要非直接问,他会不会有担心?至于他说他不怕报复,那是另一回事。”
此时,小王和何景各提着一个编织袋回来了。小王的编织袋里有活物蠕动,他顺手把编织袋扔进后备箱,编织袋发出母鸡的尖叫声,看来这家伙是得逞了。
何景则提着一袋不明物体,他不愿意把他的东西放在后备箱,理由是担心他的宝贝染上鸡粪。
“何景,不就是一捆粉条嘛,看得那么贵重?”小王笑道。
何景:“老乡自己手工制作的粉条,百分百红薯粉。”
“周组长,魏丽丽那是千金娇躯,不下去逛逛很正常,你一个大老爷们,好不容易下了次乡,不采购点土特产?”
周道正想答话,忽然一辆藏绿色军用吉普车从对面开过来,吉普车接近电视台的采访车时,忽然慢了下来。
车窗摇开,里面探出一张脸,这张脸让周道一惊!
单纨绔?他为什么往显山来?难道蓝晶石矿他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