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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以色侍人的舞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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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怀明浑身湿透,身上还在滴水,他站在门口,“赵叙桢和李之凯的勾当,我明明白白上呈,为何陛下一无所知?”

    “你动了我身边的人?我收集的所有证据都毁于一旦!”

    晏崇甫放下茶碗,“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去动赵叙桢,他在朝中根基深稳,门生众多,我们不能失去他这颗棋子。”

    晏崇甫:“你这些年很不听话,你以为我到如今才插手你的人?你太天真,若不是我的纵容,你今天怎么能在这儿自以为是地与我叫嚣?”

    晏怀明胸膛起伏,他站在一片潮湿里,双目赤红。

    晏崇甫仍在说:“无论王权怎么更迭,只有我们晏家屹立不倒,整个天下都在我们掌中,你何苦去做多余的事,自讨苦吃?”

    晏怀明紧紧握拳,深深地看着晏崇甫,“可赵叙桢勾结的是辽国!他把额尔敦的胃口喂得越来越大,昨日裕山关一战,守城军直接开门迎降,辽军一入城,就开始烧杀抢掠,那群土匪,已经把廉州城变成了炼狱。”

    “那群野蛮人,不足为惧。”晏崇甫缓缓说,“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们最多也就在峪澜河外闹一闹,打不了多远。”

    晏怀明闭了闭眼,“你把谁都当棋子,就连……”

    不,天下都是他的棋盘,只有少数人够资格成为棋子,其他人都是蝼蚁。

    晏怀明睁开眼,眼中有强烈的恨意。

    “我忘不了,”他看着晏崇甫,“你忘了,我忘不了。”

    他转身走进雨里。

    第二天,他就病了。

    云枝端着药进屋,见晏怀明病恹恹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发也未束,对窗举着一封信在看。

    应该是十七从辽国送来的密信,他会制一种特殊的药水,写在纸上,要用特定的角度对着阳光才能展现出字迹来。

    云枝将药放在他床前,静静站到一边,晏怀明看完信,把纸原原本本塞回信封中,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他把空碗搁在床边小几上,手却没有放开,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只残留一点点棕色水迹的碗壁,突然说:“有些苦。”

    云枝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不忍看他的病容,收拾了药碗退了出去。

    十三在院中一棵茂密的树上躲着,云枝从树下走过,他摘下一片叶子,夹在指间,用力一抛,叶子直直朝她飞去。

    叶子触及云枝的脸颊还有微末,便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停在树下,“别惹我,很烦。”

    十三的声音从繁茂的枝叶中传出来:“烦什么?说出来我高兴高兴。”

    “你也不会高兴的,”她胸中郁气更盛,望着远处刺目的太阳,“今天一早传来消息,额尔敦亲自领兵,已经攻破郡安,直指裕澜河。”

    晏怀明尚在病中,便接到皇帝的传召入宫。

    他并无官身,晏家的家主从来不在朝廷手下做事,他们只做执棋人,数百年的根基,晏家这棵大树,它的根须已经深入这片土地的各个角落,盘根错节,是远比不停动荡的皇权更稳固的存在。

    今朝开国不过十三年,四年前先皇薨逝,十二岁的太子登基,赵叙桢把持朝政,一度可以号令诸侯。

    直到晏怀明闯进这滩浑水里,他站到小皇帝身边,局势逐渐变得平衡。

    晏崇甫一开始对此并不干涉,赵叙桢与他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若越发势大,恐不好掌控。

    所以他纵容晏怀明,又要保赵叙桢。

    他要维持这种平衡。

    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中,包括他唯一的儿子。

    晏怀明的车驾被特许直入宫闱,他低低压抑着咳声,从车上下来,他黑色的大氅有一圈白色的狐毛,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好在嘴唇尚有血色,不至于憔悴不堪。

    他一路走进殿中,十六岁的皇帝宗政霖从内室出来迎他。

    他见到晏怀明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孤寂,从前的意气似乎被斩断。

    宗政霖心中愧疚,“是孤无能,让老师心血成空。”

    晏怀明不过长他七岁,却总是慈爱地对他,他安慰宗政霖:“陛下还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会更好。”

    赵叙桢最大的罪是通敌叛国,肆意挑起战争牟利,可是他谨慎至极,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拿不出一点儿有用的证据。

    此次本可借李之凯一事将他好好整治一番,可向来作壁上观的晏崇甫出了手。

    晏怀明不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他和宗政霖谈了些政事,不可避免地提到额尔敦。

    算算时间,他的军队还有两天就能到裕澜河。

    “我的探子来报,辽军士气高昂、秣马厉兵,且军中粮草充足,不停有物资补给过来。”晏怀明面色严肃,“这一次不同往昔,他们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一旦跨过裕澜河,这边就是密集的繁华城镇,不同于边塞的萧瑟苦寒。

    攻下一座城池,辽军会搜刮到更多的物资,额尔敦的士兵们会穿得更暖、吃的更饱,也会生出更多的贪婪和激情。

    朝廷一半都腐朽在赵叙桢手中,他们很难抵抗这支强壮的军队。

    晏怀明对宗政霖说:“我会到裕澜河去。”

    他垂着眼,盯着面前的棋盘,“我不会让战争蔓延到更多的地方。”

    马车从宫门驶出,晏怀明撩开车帘,望着外面繁华的集市,云枝把温着的药端给他。

    他看着那碗黑黢黢的汤水,没伸手去拿,他忽然说:“往城东去,施家的糖果铺子,我要吃杏脯。”

    婉婉买完东西,正扶着侍女的手上车,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前面那条路驶过,车壁上绘着玉兰花,车檐挂着一只青铜铃。

    扶着婉婉的侍女惊呼:“是公子的车驾!”

    婉婉在车门前回过头。

    她看见那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侍女下车来,正是云枝。

    紧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影也走下来,他只用簪子束了一半的发,脸色有些不好,像是在病中,垂着眼看着小摊点上的糖果子。

    婉婉问:“我要过去吗?”

    站在车旁的李嬷嬷开口:“公子无召,姑娘不必上前。”

    婉婉闻言,点了点头,进了车中。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离晏怀明越来越远。

    李嬷嬷和方才那个侍女一起走在车外,“口无遮拦,枉议主君,回去领两板子,不必再在姑娘跟前伺候。”

    侍女低头含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