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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寥,宋珲站在狱外听着屋内传来了哀嚎求饶的声音,仰头望天,一朵朵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带着沁骨的湿意。
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走了过来,拱手道:“大人,里面还没招认,再继续用刑属下担心会熬不住。”
宋珲蹙眉,回想起母亲遭遇的一切,他心中怒火久久不能平复,只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将里面的人剥皮抽筋才解气。
可他还不能,瑛家在宫里还有个贵妃娘娘颇为受宠,若是瑛贵妃知道了此事,恐怕会为难瑛家。
至于太子那边……
宋珲和太子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听闻太子有勇有谋,战无不胜。
太子帮他撑腰,宋珲心里十分感激,但激动之余剩下的就是担忧了,若是太子只是想利用宋家去对付瑛家,他自个儿倒是无所谓,可宋家还有一大家子呢。
他赌不起。
所以宋珲犹豫了。
“瑛家六老爷还没招认?”宋二老爷急匆匆跑来,嘴里还冒着一团哈气,他语气焦急:“你可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咱们要是上了这条船,日后可就和那边绑住了……”
宋二老爷的担忧是和宋珲一样,虽说是太子得势,可私底下还有流言传太子自上次中毒之后就伤了身子,日后恐难再有子嗣,依照皇上现在对瑛贵妃的宠爱,保不齐日后有什么变故。
宋珲淡淡瞥了眼宋二老爷,语气不善:“那二叔何意?”
让他就这么放了牢狱中那两位畜生,他做不到。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可毕竟没招认不是?”宋二老爷语重心长的劝:“你真要把人给打死了,上头追究下来,这和谋杀又有什么区别。”
宋珲不语。
“大仇未报,你又搭进去了,这让你母亲如何承受的了。”宋二老爷叹息,自顾自的呢喃着,浑然不知宋珲那双眸子刹那间变得阴暗,他嘴角勾起冷笑:“二叔,无论宋家怎么做,都已经和瑛家是死敌了,既如此,还畏畏缩缩什么?”
说完也不管宋二老爷的反应,他毅然决然的折身返回了大牢内,看着被吊起来的两人,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瑛六老爷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眼神轻蔑的看向了宋珲。
“怎么,不敢杀?”瑛六老爷在朝堂混迹了大半辈子,岂会看不出宋珲的纠结?
他知道宋珲有所惧。
只要他熬住了,宫里的瑛贵妃一定会救自己的。
“宋珲,不要以为得了太子的青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只不过是太子的一颗棋子罢了……”
瑛六老爷不怕死的继续说,下一刻却突然止住了话,眼神惊恐的看着宋珲。
只见宋珲手里提着还在冒着热乎气的水桶朝着他走了过来,里面的水还在翻腾,明显是下了药的。
“宋珲,你可不要犯糊涂被人利用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瑛六老爷的语气有些不稳。
可下一秒宋珲便将水桶内的水朝着瑛六老爷泼了下来,瞬间滋滋声和惨叫声响彻上空,瑛六老爷疼的龇牙咧嘴,浑身颤抖,只恨不得晕死过去。
这一幕被瑛大公子瞧见,他的心没来由缩了一下。
“继续审问,若是不招就半个时辰浇一次,生死不论!”宋珲对着身后的狱卒吩咐。
“是!”
……
“琥珀?”
瑛贵妃忽然从榻上惊醒,她撩起帘子呐喊,没一会儿琥珀便着急的走了过来,关切道:“娘娘可是又梦魇了?”
瑛贵妃揉了揉眉心,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堵得慌,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些血腥,她一把抓住了琥珀的手腕:“琥珀,本宫要见见兄长。”
“娘娘?”琥珀心一跳,一如既往的安抚道:“娘娘,瑛家虽未送信进来,可朝堂后宫也未曾听说瑛家一个字不好,您定是忧虑了,不如奴婢给您揉揉穴位,或是找太医开一副安神的汤药,眼看着七皇子就快落地了……”
若是平日瑛贵妃或许就听信了琥珀的话,可今日她却有一股执拗,必须要见着兄长。
“本宫生产在即,若是身边没有亲人,心里实在不安,你这就去一趟皇上那边。”瑛贵妃小脸一沉,命令道。
琥珀知瑛贵妃的脾气,见她这般一定是铁了心的,嘴上立即应了是。在瑛贵妃的催促之下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云澜帝那边,立即将瑛贵妃的诉求说了一遍。
云澜帝披着大氅掩嘴咳嗽两声,转头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会意去请太子了。
这几日太子一直宿在东宫,一有风吹草动很快就赶来。
“这事儿你看怎么办?”云澜帝倒是一脸不着急,事儿是太子惹出来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捉拿了瑛六老爷和瑛大公子,这下该如何和瑛贵妃交代?
太子语气平缓,似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淡淡的从口中吐出催产二字。
云澜帝眉心一皱,犹豫片刻。
“儿臣私底下询问过太医了,这一胎已足月且安稳,若服药催产,定能保孩子无碍。”
至于瑛贵妃是生是死,太子根本就不在乎,他只要那个孩子没事。
云澜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于是他朝着太子挥挥手:“准备着吧。”
“是!”
半刻钟后琥珀赶回,瑛贵妃已经坐在榻上等着了,见她回来立即追问:“皇上怎么说?”
琥珀跪地:“回娘娘话,皇上已经下旨让人去瑛家了,只是天色已晚许会耽搁一阵子。”
听她这么说,瑛贵妃稍稍松了口气,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一只手搭在小腹上轻轻抚摸,自顾自的呢喃着:“皇儿,你可要给母妃争气啊,咱们还有很多血海深仇呢。”
琥珀见状上前添了一盏茶往前递了递,转身又拨了拨赤金炉内的燃香,趁着瑛贵妃不注意,将一抹香添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才回了瑛贵妃身边伺候着。
半个时辰后,瑛贵妃等的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之间又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倒抽口凉气。
“娘娘?”琥珀急忙上前扶住了瑛贵妃,指尖搭在手腕上,探了探脉象,和预料的一样,胎儿已经顺利发动。
瑛贵妃捂着肚子喊疼:“疼,快,快去找太医。”
“来人呐,来人,快去请太医!”琥珀故作惊慌的扯着嗓子喊。
太医和稳婆早就住在宫内,就等着瑛贵妃发动呢,不多时两个有经验的稳婆就匆匆赶来了,先是查看了瑛贵妃的症状后,其中一个稳婆道:“贵妃娘娘别着急,您这是发动了要生产了。”
“本宫要生了?”瑛贵妃蹙眉,一只手捂着腹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一把揪住了琥珀的手腕:“快去瞧瞧瑛家的人来了没有,本宫今日一定要见着瑛家人。”
琥珀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去催促,只是天色已黑,许是要耽搁些时间,您一定要保重身子,顺顺利利的生下小皇子啊。”
许是因为药效的缘故,瑛贵妃发作的非常迅速,她疼的紧咬着唇,一边好不忘朝着琥珀投递眼神询问。
就在此时云澜帝赶来,他还穿着朝服,似是还在处理政务,焦急的坐在榻上,关切的问起了瑛贵妃。
“爱妃……”
“皇上,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臣妾的家人为何还没来?”瑛贵妃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这几日有些奇怪,连一点瑛家的消息都没传递进来。
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
云澜帝长叹口气低声说:“此事本不想告诉你的,是瑛家那位大少爷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话音未落,瑛贵妃已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爱妃莫要惊慌,人已经没事了,只是伤了筋骨,朕担心你知道此事后会影响胎气,所有才没说。”
在云澜帝悉心的安抚下,瑛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那点儿疑虑也消散不少,又强忍着疼意说:“皇上,臣妾虽是第二次做母亲了,但心里还是害怕,想见见家里人,哪怕是让婶母来一趟,臣妾心里也有底。”
见瑛贵妃执着,云澜帝丝毫未曾犹豫的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瑛二夫人被带了进来,她的神色还有几分慌张,先是朝着云澜帝磕头行礼,随后又对着瑛贵妃磕头。
瑛贵妃则是满意的朝着云澜帝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捏着嗓音娇滴滴的说:“皇上,产房乃是血污之地,您乃是九五之尊,实在不吉利,不如在外等候,别污了您的眼,臣妾一定会顺顺利利诞下小皇子的。”
云澜帝点头,起身离开。
待人离开后,瑛贵妃又朝着瑛二夫人招手,瑛二夫人险些腿儿软了,现在整个瑛家都被一层阴霾笼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大半个时辰前还是太子的人亲自请她入宫,在马车上没少叮嘱她别说错话,为此还特意将二房的子女都一并带上马车了,那架势就好像她说错了话,她的儿女就会没命。
“贵……贵妃娘娘。”瑛二夫人的话都说不利索。
瑛贵妃冷着脸:“事到如今还想隐瞒本宫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本宫只是身子不利索,就没法子知道前朝消息了,咱们可是一荣俱荣的!”
被瑛贵妃这么一吓唬,瑛二夫人立即哆哆嗦嗦的想要开口,琥珀见状不妙赶紧道:“二夫人慎言,可别吓坏了娘娘。”
“琥珀!”瑛贵妃突然眸光锐利的看向了琥珀,她刚才只不过是故意试探瑛二夫人罢了。
可如今看琥珀阻挠,她瞬间就明白什么,她怒指着琥珀:“你敢吃里扒外背叛本宫,说,你是被谁收买了?”
琥珀跪地,一脸委屈:“娘娘,您想要怎么追究也要等安安全全诞下小皇子啊,否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奴婢是真真切切为了您着想啊。”
瑛贵妃上下打量着琥珀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死死的盯着瑛二夫人,出言警告:“如今也只有本宫能护住瑛家,还不快说!”
在瑛贵妃的逼迫下,瑛二夫人一咬牙便将这几日瑛家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瑛贵妃眸光倏然瞪大:“这怎么可能?皇上不是说是摔下马,伤了筋骨所以才行动不便么。”
瑛二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说错话了,神色慌张的瘫坐在地。
“娘娘,您使使劲……”稳婆提醒,一只手搭在瑛贵妃的腹部开始帮忙揉。
瑛贵妃瞬间脑袋一片空白,这些天她总觉得陷入了被人提前织好的陷阱中,又有些迷茫。
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呢?
皇上为何要欺骗自己?
下半身的撕裂疼意传来,使得瑛贵妃失去了思考的时间,倒抽口凉气,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被子,猛的开始用力。
一炷香后
随着一声啼哭,七皇子顺利出生。
瑛贵妃虚弱的斜靠在榻上,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孩子,却被琥珀弯腰一把抱着了襁褓中刚刚出生的孩子,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琥珀快步离开。
“快,快去追!”
抱着小皇子的琥珀极快的将孩子递给了门外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太子,太子的身子微微僵,低着头看了眼怀中皱皱巴巴的孩子,还未睁开眼,两只小手攥成拳头在挥舞,时不时的舔两下小嘴儿,他的身上甚至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就这么软软的包裹在襁褓内,太子眉心下意识的紧拧,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云澜帝见他迟迟不动,起身便朝着太子身后的人递了个眼神。
很快侍卫便将襁褓接过。
太子松开了手,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云澜帝,随后转身离开。
此时的永安宫也是一切准备妥当,太子就站在廊下,手心紧攥,过了许久听着啼哭声渐渐逼近,是老嬷嬷抱着小皇子出来了。
太子侧过头看了眼内里,担忧道:“母后怎么样?”
“太医说取血很顺利,皇后娘娘有救了。”老嬷嬷也是眼眶含泪,主子终于有救了。
闻言,太子倏然松了口气,随后太子的视线落在了小皇子身上,老嬷嬷立即道:“太医说小皇子已经足月了,虽取了血但不致命,好好养着也能恢复,老奴这就将小皇子送回去了。”
“嗯。”太子淡淡颔首。
折腾了整整一日,宫里总算是消停下来了,云澜帝却下了一道旨意,将瑛贵妃产后大出血身子极度虚弱,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对外称七皇子出生便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