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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夜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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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无月,微风,繁星点点。

    特蕾莎睡不着,以手托腮独自坐在窗旁。

    甲板上鼾声一片,偶尔还有牲口发出的响鼻声。

    见到了莱昂,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银湾,想起银湾那曾经同时有父亲和母亲的家,特蕾莎微微耸肩,目光一片晶莹。

    忽然有人在身旁低声叹息,“特蕾莎小姐,你要是当初学魔法就好了。”

    特蕾莎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便知道是莱昂,于是也没回头,只是低声问,“为什么?”

    “那一天,要是你或者换作其他人,来协助导师设置魔法阵,就不会发生我所犯的错误,风系永恒高塔或许就不会关闭,那件事也就不会发生……是我没做好导师的助手,才酿成大错……”莱昂说着说着开始语无伦次,“所以……我一直在找机会……一定要向你道歉……”

    特蕾莎后来从阿兰蒂斯导师那里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冷冰冰地打断莱昂,“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梅洛岛风系永恒高塔的关闭,是注定的结局。哪怕这一次不关闭,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只要那一次不关闭,导师就不急于施展禁咒重启法阵,或许师母的船只就不会遭到袭击!这怎能说和我无关?”莱昂固执道。

    “那也恰好因为她是一位萨迦骑士,她在护送任务完成后恰好临近梅洛岛,她想偷偷地去看望自己的丈夫,想给他一个惊喜,恰好她的丈夫在梅洛岛永恒高塔关闭时,急着施展天变禁咒来重启法阵,又恰好她穿着的是秘银天变战甲……所有的巧合都遇到了一起!”特蕾莎泣不成声,“难道就是因为你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吗?她一直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你和西奥多,你要是为此自责终身,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不会!”特蕾莎斩钉截铁道。

    莱昂顿时呆立原地,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恰好艾米一觉醒来,看到莱昂和特蕾莎都没睡,揉着眼睛道,“据说半夜时分,我们的船只刚好跨越哥布林海海沟,我想到甲板上看看,你们去吗?”

    “海沟?”特蕾莎皱起了眉头,这夜晚漆黑的,往水下看能看到什么?

    “好的!我和你一起去!”没想到莱昂却一口答应。

    “那好吧,你们俩互相照应着不要掉下去!”特蕾莎的口气像对两个孩子般。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人,艾米借着桅杆上悬挂着的微弱灯光,小心翼翼不踩到人。就连坐在瞭望哨的水手,也在打着瞌睡。

    艾米找到老佣兵,发现他居然还一个人斜依在背囊上默默地抽着烟,红光一闪一闪,像孤独的眼睛。

    “怎么,你们半夜不睡觉,下来陪我老家伙聊天?”老佣兵兴奋地压低嗓音道。

    莱昂没吭声,艾米直接趴到船舷上往下看。

    “呵呵!原来白天的话,晚上还记着。”老佣兵冷笑,“这月底月初的晚上,看个屁啊!等到月明夜,你就能看到,有那么一两公里宽,突然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你只要往下一看,就好像下面有个手,会一把将你拽进去!”

    老佣兵语气中带着吓唬,可是艾米不为所动,依旧趴在那里盯着水面看。莱昂就站在艾米身旁,满脑子当年梅洛岛的事,嘴里念叨着,“禁咒,禁咒,天变禁咒……”

    老佣兵觉得这二人不可理喻,干脆翻个身自顾自抽烟,不再搭理他们。

    “天变,天变……”莱昂嘴里念叨不停。在船的右侧,漆黑的夜幕中,水面中泛起了一个漩涡,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很快这些漩涡汇合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紧接着这些水流被旋到空中,剧烈摇摆着扭曲着,远远地绕着南风号转来转去。

    船上没有人发现周围的变化,即便是艾米,也只是瞪大眼盯着眼前的水面。

    水底下黑漆漆的,好像有庞然大物在自南向北游动,艾米觉得只不过是幻觉,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根本不可能看清水下。

    忽然间,他看到水下有两道红光,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原来在快速地向自己接近。

    “莱昂,看这是什么?”艾米伸手摸了摸身旁,却摸了个空。

    没过一会儿,红光就冲出了水面,原来是一个鱼头脑袋,红光是鱼头上的两只眼睛,可是随着鱼在往上浮,艾米发现下面居然是人形的脖子和身躯,身上长满了斑驳的鱼鳞,手上却执拿着一柄弓箭,箭头正冲着自己。

    艾米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刚想低头躲到船舷后方,空中掠过一道漩涡,突然间就像巨龙的尾巴一样抽在这个鱼人的身上,把他卷到高高的空中,然后快速地带到很远的地方。

    天空中风起云涌,水面波浪起伏,南风号不再是平静的夜航,而是随着狂躁的大海在苏醒后一起剧烈地颠簸,甲板上熟睡的人们一个个被惊醒,看着头顶黑里透红的天空,周围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更是有数十道龙卷风带着粗大的水柱在空中呼啸飞舞,全都惊慌失措、魂飞魄散。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老佣兵盯着莱昂,从包袱下抽出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你这个该死的法师,想害死大家吗?”

    此时的莱昂正高举着双手披头散发,风卷着身上黑色的法师袍猎猎作响,嘴里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吟唱,此刻,他就像是这片世界的主人,自然的力量全部在他掌控之下。

    “不准动他!”艾米一挺身挡在莱昂身前,“水下有怪兽!他在驱赶怪兽!”就这片刻功夫,艾米已经亲眼看到数个鱼人刚从水中一露头就被旋风卷走。

    “开什么玩笑!这个法师看上去就是个疯子!快让开,要不然……”天空中突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一阵狂风吹过,把老佣兵一下子被掀翻在地,后面的话自然也没能说出口。

    突然间,波涛中起伏的南风号周围,十余个海龙的脑袋同时竖出水面,那恐怖的脖子,每一个都有南风号桅杆这般高,那巨大的头颅,每一个都有车厢大小,而在它们嘴里,巨大的水球在逐渐成形,在电光下闪耀着可怖的光芒。

    船上的佣兵一起捂着眼睛,不敢再去看这末日来临般的场景。

    唯有莱昂依旧挺立在风中,依然在甲板上高声咏唱,他的头顶上,浓密的云层积压如山。

    就在许多海龙围着南风号一起喷出水球的瞬间,以南风号为中心,时间突然发生停滞,海面变得一片死寂。只须片刻,莱昂头顶所有的云层便全部凝聚到莱昂周围,形成一个高度压缩的风暴核,风暴核突然向外释放,形成圆形的风暴场,急速向周围发起冲击,风卷扬起数十米高的水浪,形成一圈宽厚的水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撞向这些海龙,海龙以及刚刚被喷出来的水球,在声势浩大的冲击下,全部被冲得无影无踪。

    波涛逐渐平息,南风号依然在宁静的海面上向东滑行。

    甲板上,七零八落全是趴着的人,除了莱昂,他就像南风号的守护神般昂首屹立着。在他的头顶,乌云消散一空,微风轻轻荡漾着他凌乱的头发。

    还是那几位武装守卫,互相簇拥着小心翼翼地来到莱昂面前,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道,“法师大人您放心,到了对岸,我们绝对不再举报您是通缉犯!”

    “应该给我们这趟行程免费才对!”艾米突然间来了精气神,跟着趾高气扬道。

    “莱昂!艾米!咱们回包厢吧!”特蕾莎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表情很复杂。

    此后的航程中,安然无事。

    次日近午,便可以看到对岸一座黑塔般高高耸立的孤山,那是米歇尔山,航行目的地米歇尔镇就在它的脚下。

    特蕾莎不准艾米再到甲板上闲逛,对此艾米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要不是我俩及时发现这些水怪,这艘船恐怕早已沉到海底了。”

    “要不是你俩下去招惹这些水怪,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特蕾莎冷冷反讥道,忽然又问,“莱昂,你这个可是禁咒魔法?”

    特蕾莎这么一问,莱昂明显紧张起来,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我这个是算是第四级魔法,但还没有达到禁咒的威力,当年导师施展同样的魔法,威力是我的十倍还不止。”

    艾米惊呼起来,“魔法师真有这么厉害?昨晚你一下子就干掉那么多十一阶的海龙,要是威力再强十倍,难不成成百上千头海龙都不是一个魔法师的对手?”

    莱昂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但还是先谦逊道,“其实那些海龙只是被吓跑而已,并非真的受多重的伤,不过呢……要是遇到我导师施展同样的魔法,恐怕它们一个都逃不掉,毕竟他在银湾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也是银湾目前最大的危机!”特蕾莎突然叹息起来,“风系永恒高塔的关闭,不再有第二位圣魔导能接过康斯坦丁会长的旗帜,银湾在将来会变得逐渐黯淡,再也无法与神皇相抗衡。”

    “难道这么多年来,银湾那么多魔导师,加上康斯坦丁会长这位圣魔导,都没想出办法来重启梅洛岛风系永恒高塔?”莱昂闻言后,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导师他……真的不再研究魔法了?”

    特蕾莎摇了摇头,没开口回答。

    痛苦夹杂着失望从同时从莱昂的脸上掠过。

    ……

    一路顺风的缘故,南风号比预期早上三个小时抵达米歇尔镇码头。

    午后两时的阳光依然刺目,空气炎热而干燥,不大的镇子灰蒙蒙一片,难得几棵树还耷拉着叶子,到处都是佣兵和马车,人人表情严肃且行色匆匆。艾米和罗杰终于踏上隔海相望多年,这片陌生而又神秘的土地——地精领地。

    就在他们停止张望,准备前往佣兵行会时,有数位身材魁梧的军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位高声道,“诸位,请跟我们走一趟!”

    艾米和特蕾莎等人面面相觑,不得已跟在军人身后时,艾米不禁心中大骂船上那几位武装护卫言而无信、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