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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确实有些功绩在身上,这是谢瑨没有对顾锦文下狠手的唯一缘由。
但今日之后,所有的情面都已经彻底消散。
离开后,谢瑨翻身上马,石青默默跟在他身后
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
今日主子愿意停下来听清远侯这么多句愤怒之言,甚至还耐心回应了好几句,将他气到如此地步,很明显是带了几分故意。
故意让他瞧见沈三姑娘对主子的在意,也故意让他知晓,沈家三姑娘,正是主子放在心上的人。
若要抢,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石青默默点了点头,一边庆幸主子未让他领罚,一边也感慨陆公子的猜测。
孤家寡人一个,但出起主意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本事。
......
而此时的沈桃溪已经瞧见了别院里的人。
那嬷嬷躺在屋子里,虽有光影照进,但整间屋子还是因躺着的人,而弥漫出了一股子腐朽之气。
金盏在前头用帕子不停挥动,试图散掉那些刺鼻之味。
可许久都只是徒劳。
“不必这么麻烦,窗户打开一些,不妨事。”
金盏退到一边,将门窗都仔细瞧了一遍,大夫带着端着药的女医匆匆赶来,停在外间,朝着来人行了个礼。
“见过姑娘。”
“她的身子,还能撑几日?”
“回姑娘的话,这嬷嬷身上皆是伤,有些深处早已见骨,若是用上好的药吊着,这嬷嬷兴许还能再拖一拖。”
“若是不管呢?”
大夫一愣,转而便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拱手道:“若是姑娘现下就撤走能救命的药材,这嬷嬷不出三日,便会在痛苦中闭眼。”
床上的人听见动静,拼命想起身,可毫无力气的身子早已如荒废了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让人只有绝望。
“拔了她口中的东西。”
沈桃溪行进里间,站在嬷嬷不远处,垂眸冷冷地看着她。
瞧清来人的脸,躺着的人满眼惊慌。
她适才听出来了沈三姑娘的声音,可她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能在钱氏手中救下她,又怎么可能将她安置在一座偏僻荒芜的院落,派来这么多人。
直到此刻。
她瞧清来人眼中的凌厉,忽然反应过来,沈家三姑娘,从来都不是她看见的那样。
“三,三姑娘,求三姑娘救救老奴,老奴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三姑娘,求三姑娘!”
嬷嬷求饶的声音断断续续,慌乱之下又生了希冀,老泪纵横,偏又动不得身。
“救你?”
沈桃溪没有半分动容,只轻笑道,“你怂恿钱氏打我大房的主意,还害了我大房这么多次,我为什么要浪费那些珍贵药材,来救你?”
嬷嬷一颗心陡然一沉,因着惊惧,说话时牵动了内里的伤口,边说边有血迹冒出,差点便呛到昏迷。
“老奴不敢,老奴......都是三夫人,都是钱氏,是钱氏威逼让我动的手!求三姑娘行行好救救我,往后老奴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姑娘,还有钱氏做过的那些事,老奴一定事无巨细禀报给姑娘,求三姑娘......”
“这怕是难了,我虽想随手帮一帮,但你的麻烦,实在是太多。”
沈桃溪接过玉簪呈上来的借据,随意翻了翻。
“听闻你那小儿子欠下了不少,如今生死未卜,我若是救了你,怕是办不了几件事,你转头又会因着你儿子求到我跟前。”
“三,三姑娘怎知......”
顿了顿,嬷嬷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一下便泄了气。
眼前的沈三姑娘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怂恿过钱氏,知道她对大房下过手,也知道她曾经不怀好意。
想起自己好赌的小儿子,她明白,他们之间,怕是只能活一个。
但死的大抵该是她,毕竟她在沈府,替钱氏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老奴自知有罪,不敢,不敢求三姑娘相助......只是老奴被钱氏利用,终究死不瞑目,愿在死前,将,将钱氏所有罪行道出,只盼三姑娘能救救我儿......”
“救你那小儿子,”沈桃溪蹙眉,好似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可你只是嘴皮子动一动,旁人如何会信你,而不信我那三叔母?”
“还有人证!”
嬷嬷慌乱出声,撑着一口气,身子每动一下便有剧痛袭来,可她却再也顾不得。
连沈桃溪瞧久了也在心里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一句钱氏的狠毒,比她想的更甚。
“三姑娘院中做粗活的小丫鬟,还有小厨房里帮着干活的丫头,老奴,老奴都有同她们来往的证据!”
缓了缓,嬷嬷提了口气又道:“求姑娘再给老奴几日,老奴不敢浪费三姑娘的药材,只要吊着一口气,能起身,起身去指证钱氏......”
“至于老奴的小儿子,还请三姑娘发发善心,救他一次,老奴即便是死,也必定记得姑娘的恩情!”
“你可想见见你那小儿子?”
听闻此话,嬷嬷急切的求饶声停了下来,半晌,只能躺着的人费力摇了摇头,“不敢再求三姑娘,只盼姑娘查出钱氏之恶后,愿意救我小儿这次。”
“可你那小儿子,即便我替他平了那账,他也会有下次,下下次。”
沈桃溪看着她,眸中闪过厌恶,“且据我所知,他手上也沾染过人命,你不若再好好想想,你们中间,我愿意救一个。”
“不!”
嬷嬷满眼痛苦,却拼命摇头,扯动着伤处,“我不用活,我可以不用活,我只要我儿无恙......”
沈桃溪看着她几近浑浊的眼,想起探子报来的消息。
这嬷嬷小儿子被扣下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甚是不服,说起家里有人在国公府当差,混得风生水起,在沈家几位夫人跟前,都是有头有脸之人。
若不是后来见了血,那赌鬼还很是嚣张,直言让他们去登沈府的门。
沈桃溪虽有唏嘘,但此刻,她只是对着满脸懊悔的嬷嬷冷笑了一声。
“这么看重家人啊?”
带着压迫的话缓缓传出,让老泪纵横的嬷嬷忽然停下来,下意识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眼前的姑娘背光站在屋中,脸色有些模糊,但周身的气势却仿若附着在冬日的冰雪,带着渗人的寒意。
“这么看重家人,你怎么敢,将主意打到我大房身上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