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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同乘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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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桃溪抬眼扫了一圈。

    确定人群中的言官从头到尾都听了个清楚,也确定侯府的人和柳蕴诗翻不出什么其他风浪,她又朝着前头的庄老先生行了个礼。

    后头的事有她二叔,沈家的名声,只会借由这一场重新生回来,甚至去到更高的位置。

    没有人会说她嚣张跋扈。

    在她裸露在外头的伤痕下,在柳蕴诗砸碎了那个瓷瓶后,所有人只会觉得她可怜,该来闹上这一场。

    上马车前,沈桃溪抬眼看了看人群中的那个丫鬟,和她不远处几个伺机而动的侯府随从。

    她留下了金盏和身侧的几人。

    想趁着这个时候搅浑水来害她,无论是柳蕴诗还是何氏,都只会是自食恶果。

    车帘放下时,沈桃溪又抬眸看了一眼曾经无比熟悉的府门,突然想到适才顾锦文冷着脸问她,是不是真要退婚。

    看着她的还是那双眼,可却再不复曾经的和煦之色,只有满满的恼怒和不可置信,还有对谢瑨不敢言明的不满。

    他怨恨了所有人。

    可顾锦文不会知道,自这场婚事落定后,她从未想过退婚二字。

    她想过他二人会有不和,会有吵闹争执,会不似最初那般纯粹,但她从未想过,顾锦文会有背叛。

    而这背叛一起,她二人之间便再无退路。

    “不想走?”

    思绪沉浮间,一道身影停在她跟前。

    男人垂眸看她,黑眸里映出她出神的眉眼,清晰又落寞。

    沈桃溪一眼便望了进去。

    在那双漂亮到了极致的眼中,她瞧见了自己,也只瞧见了自己。

    “你与他即便相识十二载,也只有那十二载。”

    不会再和他有以后。

    谢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可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却只能停留在袖中,不敢见于日光之下。

    他握得住世上最坚硬之物,但此刻,却碰不得那最柔软的一缕碎发。

    沈桃溪唇瓣动了动,她想说她没有后悔,她是真想退婚,可在两人这奇异又沉重的氛围下,她没能说出话。

    “坐好,我送你回府。”

    半晌,男人才又开口,声音干哑。

    转身时,颀长身影带着一闪即逝的孤寂。

    沈桃溪忽觉心底异样,夹杂着愧疚和感激,只是那目光滑到他袖口时,一抹深色让她陡然一惊。

    “师父受伤了?”

    适才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一个顾锦文对谢瑨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都没让顾锦文碰到他的衣角,唯有......

    沈桃溪忽然想到那把不见踪影的匕首。

    他揽住自己时,空手夺走了她手中挥舞的匕首。

    当时的动作太快,快到她不过刚刚站稳,谢瑨的掌风又直逼顾锦文而去,没人注意到其他。

    “一点小伤,不碍事。”

    谢瑨不甚在意,他甚至都没有伸手看上一眼,只是继续往前头大马行去。

    沈桃溪默然。

    是了,征战四方的淮西王怎么会因这么道口子而在意,于他而言,怕是去了半条命,他还能随意地道一句死不了。

    可他好像只对他自己如此。

    沈桃溪记得,那日她不过指尖划破了道口子,谢瑨都瞧得清清楚楚。

    马车里的姑娘心口有些沉闷,带着说不上来的酸胀。

    她以前便知晓,有谢瑨当师父是件极厉害的事,可她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

    她怕他,怕他身上旁人难以靠近的冷意和疏离,怕他那双平静无波的幽邃眸子。

    可她也想亲近他。

    兴许是幼时他还不是师父时,他来沈家,沉默寡言的少年,会任由她将泥巴抹到他身上,也会一边冷着脸,一边接住从树上滚下来的她。

    沈桃溪其实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可她怕谢瑨不记得,所以那声师父落下后,她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在心里这样的拉扯下,她长成了大姑娘,还没来得及亲近,她的师父便离开了京都,她也在及笄之日,同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定了亲。

    只是行到如今,她心底的少年郎已死了个彻底。

    但好在,她的师父回来了。

    “师父。”

    沈桃溪吸了吸鼻子,从回忆中清醒,“师父不要骑马了,坐马车吧,我给师父上药。”

    马车里一直有玉簪备下的简单药箱,偶尔磕着碰着,不至于手足无措。

    沈桃溪上药上得多了,对于包扎,倒也摸出了些门道。

    “眼见着入夏,若再让缰绳摩上几回,定是会红肿发痛。”

    谢瑨的步子停下,转头看她。

    眉宇冷傲散去,落满柔和春色。

    他这才伸出手看了看,却见那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凌乱又刺眼的红色纹路。

    半晌,他目光落回马车里的姑娘。

    褪去了适才的低沉和孤寂,男人薄唇动了动,轻轻一笑,懒散又随性,“要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他提醒过的。

    男女有别。

    只是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旁人的议论,他怕的是这样逼仄的地方,小姑娘会不自在。

    “我若上去了,半路可不会下来。”

    那双眼中似有玩笑之意,却又盛满了细碎的亮光。

    沈桃溪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将角落的药箱抱出来,又往里头挪了挪,小声嘀咕,“我也没有半路赶师父的胆子。”

    她知晓谢瑨在犹豫。

    该是同上次一样,怕两人同在一处会不合礼数,会让她往后更难嫁人。

    可她已经没将嫁人一事放进她以后的人生路。

    顾锦文有一句话说的对,京都城的少年要么不会,要么不敢,不到万不得已,皆不会走同她定亲的路。

    所以他才那么笃定她不会离开,笃定她会后悔,也才会在又一次确定她要退婚后失态。

    不是因为曾经的情意,也不是因为不舍,只是单纯的不相信罢了。

    思及此处,沈桃溪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笑了笑。

    没有情意也好,免得往后碰上,还顾念着旧情,舍不得下狠手。

    马车动了动,沈桃溪余光中映出一片暗色袍角。

    男人强大的气息瞬间便占满了整辆马车,一股极其好闻的清淡香味,带着山间清新之气,在她鼻尖浮动。

    “那我的手,便有劳桃溪了。”

    低柔的声音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缓缓落下。

    沈桃溪抱着药箱的动作顿了顿,竟难得的生出了一抹无措,在谢瑨靠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