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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文的怒意不加掩饰。
而在半个时辰前,金香楼的食盒送进沈府大房时,收到消息的还有谢瑨。
此时他已经回了谢府。
谢老太爷卫国公,早在这个长孙杀出一条血路前程后便请辞去了庄子里养身子,府里头便只有谢家二房。
谢瑨虽久未回京,但他的院子,向来无人敢停留,即便是一直等着世子之位能落到自己身上的谢二老爷,也一直没敢碰这个侄子的东西。
而此刻的谢瑨站在院中。
玄衣隐入暗色之间,未见月光,唯有廊下灯火,微弱地的落在他挺拔有力的后背。
“主子,那食盒确实送进了沈三姑娘的院子。”
谢瑨半晌未开口,直到风声又起,他于暗色中望向摇晃的枝叶。
顾锦文主动示好,不知落在小姑娘眼中,可会让她消了气,亦或心软下来,不再提退婚一事。
“送了便送了,只是她入夜吃不得太多东西,让陆子鸣替她备些消食的方子,过两日去替她诊脉时,一并留下。”
“是,主子。”
石青应下,有片刻犹豫。
但瞧见锦衣之下,自家主子透出的冷肃和孤寂,终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
转眼便是一夜。
翌日的天并未完全放晴,轻风夹杂着阴凉,倒也舒适。
赵语枝的马车一早便停到了沈府外,带着备下的东西,直奔沈桃溪的菱溪苑而去。
屋里的姑娘没有她担忧中失魂落魄的模样,反倒笑意盈盈地晃了晃抹在指尖的口脂,问她好不好看。
一时之间,赵语枝不知如何开口,却也并未提及退婚一事。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江玉柔被丫鬟领着踏进院中,赵语枝才转了心思,扯出一抹笑。
只是两人目光落过去时,却都被江玉柔裙摆上的泥泞给引了过去。
“这是怎的了?”
赵语枝惊讶开口:“你不是坐马车过来的,怎还弄脏了衣裙?”
江玉柔人如其名,长得柔柔弱弱,连声音都比旁人要轻上不少。
听见赵语枝诧异的询问,她低下头,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原本是有马车的,只是家中有姐妹出行,奴仆们便没能顾得上。”
“这是什么话,江家难道就一辆马车不成?”
赵语枝顿时便来了气。
即便江玉柔是江家庶女,但江家老爷身为鸿胪寺少卿,从四品的官,怎么可能连马车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江家的嫡女在欺负江玉柔。
偏她性子软,遇事只会选择忍让。
“那日我便同你说今日我去接你过来,不过一辆马车的事,你偏不让,还要同我穷讲究,这下好了,一路行来,连裙子都毁了,待会回府......”
“好了,你这也太凶了一些。”
沈桃溪余光瞧见愈加局促的江玉柔,赶忙打断了赵语枝的话。
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上前挽住两人的手,“衣裙待会从我这换了回去,正好早些时候我母亲给我挑了几件新衣,外头来的花色,我替你们各留了一件,眼下咱们先吃些东西,再去小厨房凑个热闹。”
听闻此话,跟在后头的玉簪脚步随之慢了下来。
待人离开后,旋即便去了姑娘放衣裳的屋子,想将东西先挑出备下。
哪有什么特意留的新衣,不过是姑娘怕玉柔姑娘推拒,特意寻的说辞罢了。
......
而这头引开了话的沈桃溪领着人在池边凉亭里坐了坐,尝了些吃食,便有说有笑地去了小厨房。
仿若开始的那一场并未存在,一切平和又宁静。
“你既是打定主意退婚,怎还要再等等?我现在想起清远侯便觉生气,还有那柳蕴诗,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了个靠山似的,巴巴地贴上去。”
“柳蕴诗?你是说昨日的传闻,是真的?”
江玉柔念了念这个名字,而后看向前头的沈桃溪,抿唇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抚。
她同赵语枝不一样。
赵家行至尚书之位,赵语枝又是嫡女,家世同桃溪并未有太多差距,两人自幼便有过来往。
可她却只是家中庶女,还是最不受主母待见的那一个,平日难得入一场宴会。
同沈桃溪相识,还是早几年她跟着家中嫡姐去了一场斗茶,受人刁难时,正逢同样被议论的沈桃溪路过。
这一出手,便顺带也替她出了头。
沈三姑娘一点都不似外人口中那般骄横不讲理,反倒察觉到了她的处境,明里暗里都会想法子帮上一帮。
她很感激沈家桃溪,可真见着她碰到事,江玉柔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身份。
总觉低人一等,不知该如何相劝。
“自然是真的。”
赵语枝打断了江玉柔的思绪,愤愤不平。
“昨日顾锦文在替她撑腰时,我还以为真是身份卑微,在哪里受了委屈的姑娘,没承想一个四品官的嫡女,竟还要让他护成那副模样,也不知他是真没见过小官之女的落魄,还是只瞧不得那柳蕴诗被欺负!”
江玉柔脸色变了变,手上动作在赵语枝的话语里停顿了片刻。
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知为何,她越发觉得抬不起头,无措之下,只得将心思放到了手中的面团上。
她们三人平日在一处,总会寻些东西来折腾。
以往也有过其他,只是年初以来,都对下厨生了些兴趣。
奈何她身份不允,家中也没有能供她用的小厨房,不似桃溪,能在府中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好了,左右那些与我再无瓜葛,你怎得比我还气?”
“我自然是瞧不得那白眼狼!”
赵语枝想起昨日的事,双手叉腰,毫无顾忌,“昨日咱们的顾小侯爷可是亲自将柳蕴诗送回了府,我听到时还惊呆了,以为他怎么都会来寻你一趟,结果......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桃溪身子微微一顿,随即却又弯起了唇。
“他那样的人,即便不是柳家姑娘,也照样会有其他,不值当你这么生气,只是语枝你昨日要同我说的消息,可是也同大皇子和顾锦文有关。”
“是,但我也只是听了几句,不一定当得真。”
从父亲口中听来的消息,其实十有八九,但赵语枝仍是不敢将猜测说死。
沈桃溪又笑了笑,一边听着那些她早有了准备的话,一边将摘下的春花洗净,而后挑了些没损坏的,点缀在了新做的糕点之上。
“做这么仔细作甚?”
见她并未有想象中的气恼,只小心翼翼地弄着她混了花汁的糕点,顾语枝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唤着江玉柔瞧了过去。
“给我们吃还要做得这般细致,难不成届时还要吟诗一首,配上风雅之事?”
“这不是给你们吃的,金嬷嬷昨日吩咐的那些,才是给你们吃的。”
沈桃溪头也未抬,弄完手上的最后一处,站直身子拍了拍手,而后唤了声金盏。
“姑娘。”
“让人给师父送过去,这些小团子沾的厉害,放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毁了。”
“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