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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夏口村西北的一个峡谷里。
王彦庭和300踏白军静静地看着脚下穿过峡谷的大路。
这地方可不是荆州那个夏口,而是夏口村,也就是后世的南口镇。
一路往西北走,王彦庭就发现了这个适合伏击的位置,那也就不必再靠前去了。
而且,这里离幽州已经很近了。
李克用的河东军出了军都陉,走到这里,想必已经很松懈了。
毕竟友军就在眼前。
故而王彦庭毫不犹豫地决定就在此地设伏。
这一次,连踏白军都没有放出去。
毕竟,那就是打草惊蛇。
别人也不是傻子,看到踏白就知道自己的军队到了附近。
他之所以带了巴加图尔的人,是因为他们是骑兵中最早使用过炸弹的,对火器使用的熟练度比其他骑兵高很多。
而且,踏白是王彦庭的起家部队,现在里面的杨大牛、乌达等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
不像迅雷军,至今没有让他们碰过火器。
除了有一个嫌疑分子李秀庆,这支军队里契丹人和渤海国人太多了。
对于王彦庭来说,把火器给到谁手里,那一定是要放心的。
那要么就是自己的嫡系,比如巴加图尔这个小突厥,要么是汉人。
对于河东军,他就是赌,赌李克用会走这条路。
这个也是无奈之举,他总不可能再派两支部队跑到成德军的地盘上,堵住另外两陉的路吧。
如果压错了大小,大不了就正面打一仗。
他又不怕,只是不想无谓的伤亡而已。
“老大,不会不来吧?”一边,巴加图尔有些不耐烦地把一根草叶缠起来又打开,打开又缠起来。
他们在这个山岭上已经是第二天了,小突厥又开始没有耐心了。
“你特么这点耐心怎么带兵,要你潜伏怎么办?”王彦庭没有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这混蛋玩意儿是又憋不住了,恨不得出去侦查一下。
“我是踏白军,什么时候需要潜伏了?”
巴加图尔嘟囔一句,屁股挪动,坐的离开王彦庭远一点。
他才不怕王彦庭呢。
踢一脚算什么?兄弟才这么干。
王彦庭倒是反而被他顶的直瞪眼。
大意了。
好吧,你竟然说的我无言以对。
就在这个时候,小突厥的脸色一变,耳朵也立了起来。
有情况。
王彦庭知道,这小子视力和听力都是变态的好,天生做踏白的。
“隐蔽,全部躺到山脊后面。”
他挥手示意。
这大红色的衣甲,但凡有个无人机,那是一个都跑不了。
他也想过搞迷彩,但是一来这时的印染技术不过关,都是一些纯色,没有渐变色就很尴尬。
二来士卒的衣服如此鲜艳是为了区分敌我的。
在现在的通讯条件下,别搞到最后自己也找不到那就搞笑了。
远处,陆陆续续出现了几骑人马,慢悠悠地往前游荡。
这是踏白?
王彦庭惊讶。
虽然是在卢龙军的地盘上,但是河东军这么大意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李克用真是骄傲自大,眼高手低。
难怪历史上在木瓜涧被单可及都打的大败,让单可及得了一个“单无敌”的装逼外号。
更加别说对阵朱温了,打一仗亏一仗,最后女儿、女婿(河中节度使王珂)被围攻,连救援都做不到。
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一点没错。
感慨中,又过了半个时辰,河东军主力开始陆续从峡谷中通过。
王彦庭仔细观察了一下,大约五千骑兵,估计就是李嗣源的前锋军了。
其中有几百人,显得格外彪悍。
人人双骑,除了自己骑的战马,备用马上,居然驮着两副甲胄。
士卒身上,都是一张硬弓,两壶利箭。
手里一支马槊,这种武器到了晚唐已经是稀罕物了,大部分是将领所用。
为一支部队的士卒标准装备,王彦庭还是第一次见。
更加不一样的是,他们的腰间,除了一柄环首横刀,还插着短锤、铁挝等破甲重器,马屁股上居然还晃悠晃悠挂着一张骑弩。
就这装备,王彦庭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见,无论是草原骑兵还是中原的,从来没有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估计就是未来的“横冲都”了,真是名不虚传啊。
李嗣源也就是靠这支部队打出的威望,被称为“李横冲”,最后还做了后唐的第二任皇帝后唐明宗。
不过,这一次,王彦庭是准备震慑为主的,对李嗣源他决定手下留情。
否则再杀一个李克用的义子,还是一员万人敌的猛将,人家真的不和你拼命才怪。
至于“横冲都”嘛,就不好意思了。
趁你还没有打出名堂,扼杀在襁褓里最好。
现代人都是实用主义者,才不会像王彦章一样心心念念和李存孝做过一场。
这在王彦庭眼里就是傻瓜,吃饱了撑的。
手一挥,身边的鼙鼓就“咚咚咚...”地敲响了。
这是明牌。
王彦庭要的就是前面已经进入雷区的2000人。
他估计李嗣源应该在中军位置,所以等于说没有隐藏自己的行动。
希望李嗣源听到动静就赶紧往后撤退吧。
反正前面的2000人是跑不出去了,如果李嗣源你偏偏在前军,那只能说你小子命不好。
他是准备放过李嗣源,但是还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战术执行,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这一次,给河东军准备的是军火厂的新产品:地雷!
其实对于王彦庭来说,这和炸弹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造型大一些,引线长一些。
在瑞州引进的铁匠越来越多以后,很多造型上的设计越来越多变了。
而且军火厂也改进了火药的工艺,用的是蛋清调和的火药药粉,现在的成品是颗粒状的。
这些都是王彦庭根据记忆给了一个概念,其他的要靠军火厂的人员自己实验,他已经帮不上忙了。
唯一的影响就是现在鸡蛋已经是瑞州的军方控制的产品,连王彦庭都吃了很久没有蛋白只有蛋黄的菜了。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鼓声把河东骑兵吓了一跳。
本能地,无数人张弓搭箭指向了两侧和山岭。
很奇怪的是,只有鼓声,没有人影。
一头雾水的骑兵们满脸茫然,四下张望。
突然,有人指着山坡叫起来:“那是什么?”
一条条火线,闪着微弱的光,像快速游动的小蛇,飞快地向峡谷里燃烧过来。
未知的恐惧带动着战马的情绪,开始往后踏步,左右乱转。
“轰轰轰...”如同晴空霹雳,峡谷里,无数道火光冲天而起。
烟尘弥漫,乱世横飞。
马背上的骑兵在烟雾中被呼啸的空气撕裂,残肢断臂翻腾在空中。
后军,李嗣源突然听到了前面的骑卒一片喧闹,鼙鼓震响,正要上前询问。
远处,无数道火光交替闪过,巨大的冲击波把近前的骑兵直接从马上掀飞起来。
战马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四处奔逃,暴躁地要把背上的骑士掀翻下来。
随后的战场一片安静。
从未见过的惨烈杀戮把所有幸存的骑兵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雷...?”身边,自己的军将牙齿打颤,结结巴巴。
李嗣源已经傻了,他最精锐的骑兵都在前面,偏偏他不敢进入,谁也不知道这雷会不会再来一次。
“杀啊...杀光沙陀军!...”
远处,一彪人马杀出,正是王彦童的500破垣军。
照以往,这点兵还不够沙陀骑兵塞牙缝的。
可是此刻,所有人肝胆俱裂,忙不迭掉转马头就跑。
就连李嗣源都是毫不犹豫,连转头看一眼都不敢。
傍晚,在无数踏白反复搜索之后,李克用在几名义子和将领的拥护下,踏进了峡谷。
战场上,有点价值的兵器、甲胄都已经被瑞州军搜刮一空。
连死去的战马上的鞍韂全都卸下了。
但是,地上的一个个深坑,山坡上到处的残破的肢体和撕裂的衣甲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战斗的惨烈。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硝烟味道,窒息着人的喉咙。
两名都将用力扒开了倒地的战马的腹部,近两尺长的伤口,马的内脏哗啦一下泄了一地。
“阿耶...”李嗣源看着李克用阴晴不定的脸色,心虚胆颤。
半天,李克用挥了挥手,低沉地道:“非你之罪。”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让他意识到,瑞州军的可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甚至,卢龙那个白痴刘仁恭都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虽然暴躁易怒,但并不痴傻。
瑞州人在告诉他,自己不是好惹的。
但是,目前自己还不是瑞州人的目标,也不希望双方发生火拼。
他一生戎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撼过。
天下英雄辈出,好像只有自己在一天天衰老。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