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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婚后的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但没多久就夭折了,又过了一年,便有了我大姐。
大姐的出生,给家里增添了无限欢乐,由于先前那个男孩的夭折,母亲和奶奶特别精心细致的呵护着大姐。特别是奶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喜悦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而巧合的是,当年姑姑出生时,那位罗姓保长的大夫人,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大姐出生时,他们又生下了第三个儿子,“老俏”。
由于新中国成立不久,人民的生活水平还在极度赤贫线上徘徊,国家的工农业科技十分落后,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中苏交恶,时任苏联领导的赫鲁晓夫上台后,又一直卡我们的脖子。所以在大姐出生后的不久,一个令人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时代也随之来临!
党中央号召全国人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戍卫国防,没有武器,我们自己造,生产没有工具,我们自己造,仓里没有粮食,更要自己造!于是,风靡全国的,大炼钢铁、大跃进,开始了。潢川县城的主干道之一,跃进路,便是那时期修成的,也因此而得名。
由于国家矿业资源的匮乏,冶炼钢铁的原材料,只能从民间获取,于是人们家中的一切金属器具都是征购的对象,不计任何成本,不计任何代价,就连饭锅、饭铲、饭勺、门鼻儿,门锁门扣全部上交,如果不上交,有工作队上你家强行也得收走,还得挨处分。连门锁门鼻都收走了,人们也不用锁门了,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人们都是比较老实厚道的,基本上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所以也没有小偷。确实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丢的,人们也不用生火做饭了,都是集体的大食堂,一个生产队或几个生产队的人合在一起,组成一个联队,由队长带领着人们一块儿下地干活,放工后一起上食堂吃饭,出工,有会计记公分,按劳分配,男劳动力一天十分,女劳动力一天八分,老人小孩儿6、5、4、3、2分不等。年底估算一分值多少钱?谁家劳动力多挣得工分多就得钱,劳动力少挣得工分少就往外拿钱。
我的记忆里,由于我们家孩子多,主劳动力只有父、母亲,所以挣得工分少,基本上每年都是往外拿钱的。而向外拿钱的日子,当然就生活的苦些了,所以我和姐姐们总是羡慕那些家里,有爷爷奶奶的小伙伴们,他们总是能吃上我们吃不到的,锅巴白面馍馍,有时候还是油炸过的。
记忆犹新的是,每年快到年底了,生产队搞预算预分时,全队的大人小孩都可以吃上顿好饭,白大米干饭和少许猪肉炖粉条白菜。整个联队的人都去抢着吃,动作慢的只能抢到锅巴,再慢些的,最后连锅巴都没有了,有的人甚至来不及拿碗筷,从地上拾起一个大瓦片,用手抚撸一下上面的泥土,再用嘴使劲吹一下灰尘,便插到锅里挖一大砣米饭,再从地上拾两根树枝,用衣服随便胡乱的擦两下,便伸到菜锅里,叉上一夹子菜吃起来。那么多的人一起争先恐后的抢着吃,真是人头攒动,前仆后继,啸鸣呼喝热闹非凡,那场面堪比大片里,丐帮开英雄大会毫不逊色。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广大劳动人民群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信念,深深地扎根在了心底。我相信,绝大部分农民朋友理解的共产主义事业,就是要拼命的干活,没日没夜的干活。而各级领导干部,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深挖洞广积粮,更为了上向上级邀功,于是乎,自然而然的刮了起一股浮夸之风,坑害百姓之妖风,层层虚报,从粮食单产每亩三百至四百斤到几千斤甚至上万斤,上面领导来检查粮食不够怎么办?弄虚作假,仓库下面用麦秸稻草填充,上面覆盖粮食,没粮食上交,就拿广大人民群众每天的口粮来顶,这样一来,人们便填不饱肚子,只能勒紧裤腰带,还要坚持出工干活。
抓紧了农业生产,工业也不能落后,广大农民朋友,农忙时地里干活,农闲时一部分老弱妇孺留守家中,除草积肥、施肥、浇水、护苗、放牛。青壮年各地兴修水利,再抽出一部分进城建工厂,像什么化肥厂,造纸厂,酒厂,食品厂,基本上都是那个时期建的。而曾经的省二级企业,潢川的龙头企业,棉纺厂,也是那个时候建的,还有电器厂,针织厂这些厂都是潢川曾经的荣耀,上世纪八十年代还上过央视新闻,但现在一个都不剩了,全部倒闭破产。
父亲讲,建棉纺厂时,他们几人一组,每人拉一辆架子车,就是中间一根长轴,两边每边一个轱辘,上面用木板,木方做面,前头两边各留根长把便于手握,那种比小推车长许多的木制车子,到光山新县的大山里拉石头,回来打地基。他们数百人一直从冬天拉到春天,干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厂址处的一池塘填平。厂房建好后,再逢冬天农闲,便开始了修水库,挖水渠。像泼河水库,连云山水库,都有父亲及他们工友的足迹,并且还有人挑着担子下汉口,回来时再从湖北的大山里,弄一担茅草或毛竹编蓑衣斗笠。总之,时时刻刻都在奋斗的路上,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就在这漫长的出工生涯里,父亲结识了很多同甘共苦的好友,其中最为知己的就是,县城西关的老柳伯伯。
那个时候,人们时兴“打老气”,就是两个人特别好了,跟亲兄弟一样,就认个干亲戚,喜欢对方的孩子,就收做干儿子或干女儿。父亲就是和柳伯伯打了老气,收他的儿子做干儿子,就是我的干大哥。后来时间验证了他们的友谊,柳伯伯与父亲往来数十年,直到柳伯伯离开这个世界前,从未间断过。
父亲,母亲视干大哥为己出,听说干大哥小时候,经常到我们家里来长住,
也对父亲母亲十分尊重,直到弥留之际,还对父母亲念念不忘。
记得小时候,干大哥每年春节,都骑着自行车到我们家来拜年。那个时候,自行车还是个时髦的物件,农村基本上没有,所以干大哥一来就会引来好多羡慕的目光,特别是小孩子,新奇的还会跟在车子后面追着跑着看看,当然,我和哥哥姐姐们也不例外。虽然哥哥大我十岁,当时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也不经常能看见自行车,何况还想摸一把,亲身体验一下骑行的乐趣呢,可遗憾的是,哥哥即使接过干大哥的自行车也不会骑,只好推到稻场上,一圈圈的滑行,练习一段时间后,再慢慢试着骑上去。
那时候都是二八式的大自行车,比较高,骑车不熟练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何况学习中的哥哥,经常重重的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可惜了干大哥那崭新的自行车,不是脚蹬子变形了,就是链合掉了,心疼的干大哥连连搓手嗟叹,于是便主动来扶着车子后座,让哥哥上去骑稳了,再松手,有时候歪歪扭扭几圈都不能骑稳当,干大哥就跟在后面边跑着,两只手做扶车状向前伸着,生怕哥哥再次摔倒,经常累的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停的说哥哥太笨,身体不灵活。
那个年代,城乡之间是有很大差距的,具体物质上或经济上差距有多少,我也搞不清楚,但说人们的思想就不一样。城里人比乡下人傲气,优越感十足,乡里人也觉得城里人形象高大威猛,大多不敢惹的。记得有一次大堰坝子那儿,一个扒鱼的人看见干大哥径直向他走去,吓得连忙说,我不扒了,马上就走,干大哥笑着说,你别走,我只是看看你扒着了什么鱼。见那人的鱼篓里,一只小甲鱼,便拿了来,回家用刀将头剁了去,放入锅中,添些水煮了吃。
父亲当时算是有些文化的人,又经历了无数次的艰苦磨练,人际关系也得到了升华,于是,有人提议让父亲做生产队的保管员,后来还当了会计。当时有一位公社领导看上了父亲的才华,力荐父亲去当兵。
那个时候想当兵不是谁都能去的,必须是工作有成绩,身强体壮,还得有人举荐等等,反正是可不容易了。但因奶奶的不舍,那位领导劝了三四天,也未能将父亲送到部队上去,后来只好把指标让给了父亲的一位陈姓好友,也是父亲的老气,大姐的干爹,不过只是随便叫叫而已,没有与柳伯伯那样认真。再后来,父亲的那位好友转到地方后,做到了市水利局局长,还来我们家探望过。或许是在他的影响下,他的两个兄弟都走上了从政的道路,三弟,在我们大队,从会计到村书记,干到退休就几十年,四弟从公社宣传员到县财政局局长,至退休也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