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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给冉清荣又下了一封请柬,另给景阳王夫妇也下了请柬,一同郊外避暑山庄小聚,冉烟浓不想去,但容恪觉得可以去散散心,她才答应了。
太子处处讨好冉清荣,实在是想问,他何时可以去冉家下聘礼,将她娶回家。
但这关口,冉秦是不能同意的,齐咸和齐戚两人对他的太子位虎视眈眈,要是他最后事败,不但清荣,连冉家也要飞来横祸,可是他管不住太子和清荣私底下见面,这才没几日,便被他约出去三回了。
避暑山庄坐落在郊外,榆阴婆娑如画,疏林成阵,暖日之下又添蛩鸣,山坳口挨挨山花,滟滟如云蒸霞蔚,灼人眼目。
暑气重了几层,幸得山林间正是清爽宜人,容恪与冉烟浓在小院修竹和房舍之间的空地里纳凉,容恪替她削着粉红的桃,冉烟浓干脆爽快地就笑纳了,将剩下的都揣回怀里,一个都不舍得给容恪。
容恪低笑,“浓浓。我家的桃子比这个要甜得多。”
他说的是陈留的家,冉烟浓一想到就嘴馋,忍不住嘬了了一下樱唇,“可是,我们还能回陈留去么?”
容恪道:“只要想,就可以。”
“恪哥哥,山中无聊,你讲几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冉烟浓双眸闪闪地盯着他,声音如青松石溪,清雅温柔。
她撒娇起来容恪抵挡不住,揉了揉额头,牵起了嘴唇,“好。”
容恪讲了月满公主和留侯的故事。
年少时,月满的秀秀公主就因为生得一双纯净剔透、状如丹凤的蓝眼而受到月满百姓的尊重和爱戴,她广施仁心,时常与侍女到郊外接济穷困的子民,并将月满的兴衰作为己任。
有一日,她见到父王忧心忡忡,一问之下,才得知父王想将一个女儿赠给留侯和亲,以换取大魏更好的粮食和布帛,供遭逢天灾的月满休养生息,而父王膝下的几个女儿,除了秀秀,没有人愿意嫁到大魏去。
秀秀便心甘情愿带着使命和对月满的寄望嫁到了陈留,花车送行那日,全皇都的百姓都流泪不舍,送秀秀公主出城。
秀秀嫁给了陈留侯,当夜便得到了留侯百般温存与宠爱。
容桀倾慕秀秀的姿容,惊为天人,为如此美人成为自己的附庸而觉得无比骄傲,他无数次用武力、用耐心征服着这个女人,秀秀本来害羞,嫁给留侯,便知道一辈子要对他好,他想怎么做,她都顺从。
他带她去逛街,去穿戴着月满珠宝闪耀的服饰在街头跳舞,以宣告她这个绝代芳华的佳人,是属于容桀的。
甚至地,在下马车时,容桀都怕她一脚踩空摔跤,甘愿自己垫在马车下,给她做肉垫。
秀秀脚步轻盈,踩得一点都不疼,反而让人心里痒痒的。都说这位来自月满的妖姬能作掌上舞,玉体横陈在留侯身下施展魅惑之术,容桀听了心里更痒。
因为容桀实现了诺言,他接济了月满,从此在秀秀心里,容桀就是她的英雄,无论他要什么,她有的,都尽其全力地给他,容桀待她温柔而凶悍,她渐渐地也将芳心都安在了他身上。
可秀秀遗憾,一直不能生儿育女,容桀每日与她翻云覆雨几个时辰,她都没有怀上。
容桀身子骨吃不消了,对秀秀的热情冷淡了,没过一年,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徐氏被容桀接入了府中。
徐氏不如秀秀听话,但她不像秀秀那么木,那么闷,能说些笑话逗他一乐,容桀和她在一起就开怀,而且没过两个月,徐氏就争气地怀上了孩子。
秀秀得知后,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心爱的夫君心里有了别人,秀秀很难受,可她已经做不到离开容桀,尽管侍女劝她不如回月满,可她不能回去。月满的女人没有背着丈夫回家的,除非容桀休了她,更何况,她早就把容桀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和爱人……
徐氏生了两个孩子,才轮到秀秀,她没想到自己也能怀上。
可秀秀被大夫诊出来先天体弱,不易受孕,这个孩子恐怕也不会长久。可她怕容桀失望,一意孤行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产那日,容桀不在,徐氏生了一场小病,他就迫不及待地追着去了。
秀秀拼尽全力,才诞下一个孩子,从此后一蹶不振,再也没下过床。
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母乳喂养,是喝狼奶长大的,月满有让孩子喝狼奶的习俗。但容桀认为不吉利,并觉得秀秀的一意孤行让他恼火,认为容恪是个野孩子。
秀秀心灰意冷,每天将儿子抱在床边说话,说她很爱他。秀秀后悔了,他不该生下容恪,她对不起容恪。
她早就时日无多,可她撒手人寰之后,他的父亲又不爱他,徐氏也讨厌他……
秀秀想长长久久地陪着容恪,可是她没办法,她就像一朵失去了雨露的花,没有了水,早已没有了生机,那个狂风骤雨扑入内堂的夜晚,秀秀看着孩子吃了奶睡着了,便合上眼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她不想恨容桀,连一点感情,都不想再给他了。
容桀在与徐氏温存,骤然听到秀秀与世长辞的消息,心魂欲碎,猛地推开徐氏站了起来,披上衣袍冲进秀秀的卧房,雕甍绣闼仍在,旧时欢愉如在眼前,可美人已形销骨立,气绝多时。
秀秀在给容桀最后一封信上,用她学了很久的汉字写道:我不想爱你了,爱你太痛苦,再见。只希望你好好照顾容恪,他是你的儿子。
容桀握着信,手指颤抖,青筋毕露。
牙床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容桀快步走上去,大手掐住了容恪的脖子,他真想掐死他……要不是他,秀秀不会走。
“侯爷!侯爷你有没有良心!容恪公子是公主最后的一丝血脉存留了,你连这个也要夺走吗!侯爷!求求你绕了容恪公子!”秀秀的侍女跪在地上哭求,手卑微地抓着容桀的衣摆,求他饶恕容恪。
容桀冷着脸,攥紧了秀秀的绝笔书,神色冰冷,充满恨意地死盯着哭泣不止的容恪。这个儿子,从生来就是有罪的,他不会爱他,永远不会。
容恪道:“两个姑姑养我到八岁,因为我失手将容昊从台阶推了下去,害他一条腿骨折,两个姑姑替我求情,被父侯杖杀了。”
冉烟浓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那你到现在,还爱留侯么?”
“怎么可能。”容恪笑道,“我没那么慈悲。”
就算容桀立即死去,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是,”容恪想到了祖母,怅惘地望向了竹林深处,“祖母在时就常说,我和父侯毕竟是父子,我又是子,总不能针对他刀兵相向,该忍耐该原谅的,请我原谅他。”
祖母年轻时就守了寡,一直安分守己,待人和善,几乎不会违逆别人的心意,容桀甚至敢对她指手画脚大呼小叫。祖母虽然同情秀秀,但说不上什么话。
冉烟浓眼眶有点涩,“这不是个好故事,你也说过,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容恪笑着,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轻轻一捏,“我是个只有悲剧故事的人,你要听,我只能说这个。”
冉烟浓嘟了嘟嘴,“那我有个喜庆点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然后就不动声色地将捣乱的容恪的手握住,揣在了胸口,他挑眉,等着她说。
冉烟浓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十二岁皇帝舅舅生辰那次,我跟着母亲和哥哥进宫,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得罪了一个贵女,她指使人将我推进了河里。我不会凫水,水又冷,我快冻死了,是一个小哥哥救了我,可惜上岸以后他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只蓝色的夜壶。”
这个故事……很耳熟。
容恪记性不算差,但也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想起来,冉烟浓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从最初的镇定,到惊讶,再恢复平静,一点不像是装的,容恪恍然大悟:“原来我救的人是你?”
“你、你不记得了?”
真是缘分,容恪蹙着眉笑道:“人来得太快,我和那个小妹妹在一块会惹人闲话,没看清脸就先走了。”
“小妹妹?你对小妹妹做了什么?”
冉烟浓轻轻咬着嘴唇,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容恪回忆了一番,笑道:“就像这样。”
他倾身上来,手往下抱住了她的腰肢,胸口也贴了过来,冉烟浓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唇缓缓地压了过来,四唇相碰。
她瞪大了眼睛。
她就说容恪一定轻薄过她!
容恪松开她的腰,冉烟浓娇喘微微地红了白净的脸颊,怀孕以后的冉烟浓不施粉黛,但肤色雪白,如花润初妍,亦是有着令人心旌摇荡的美,容恪的眼里有闪烁的笑,“就像这样,渡气。”
“……”
臭流氓。
“我发誓,除了这个没别的了。”甚至地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容恪坚持自证清白。
冉烟浓抱住了肚子,小声道:“那会儿是贤王殿下来了,他还抱我,我就以为……后来也想对他好。”
这才是她说这个故事的目的。
容恪撑着手,在她两肩旁侧的手臂缓慢地曲肘下来,挑眉:“所以,浓浓认错了人?”
“啊……应该,是这样。”
怪不得那日她从御花园冲出来,激动地一把扑上来抱他。容恪仔细回忆了一番,眼眸微微一沉,笑道:“原来,浓浓瞒着我的事还不止一件两件。”
“再没有了。”冉烟浓心虚地保证。
容恪笑道:“真的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冉烟浓心里毛毛的,恐怕有什么把柄被容恪攥手里了。这个模样,她真的有点儿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