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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恪笑道:“还行。”
又是“还行”,不说徐氏同他势同水火么,这一两个美人巴巴送来,不就是为了给他脸色,顺带着监视蘼芜苑一举一动,他竟然要笑纳?
她磨了磨牙,然后大度地微笑,“那好,浓浓就替恪哥哥安顿好她们,不如就用贵妾的名目?”
这两人你来我往,分明都不想徐氏送来的美人打扰到他们的磨合和渐渐萌生的默契,但偏偏一个比一个嘴不饶人,曲红绡弄不懂。
容恪趁着冉烟浓回去收拾行李,嘱咐了一句,“让人将那两个美人扔出去,徐氏不答应,便将她们卖到青楼去。”
这才是曲红绡本来猜测世子应该有的反应。
事实上在皇上赐婚之后,徐氏这边一直便不大安分。早从世子一战扬名后,徐氏便前前后后断断续续送了几十个美人,后来都离奇失踪或者暴毙,徐氏不甘心,但是皇上又封了一个韶音郡主送过来做陈留世子妃,容恪相当于半只手握住了冉秦这条线。
徐氏如何能心甘,早在赐婚圣旨一下,徐氏便又大张旗鼓地物色美人了。
其实这些美人大多也是青楼出身,是徐氏在外头托人养着的,一早是为了来控制住容恪。可是世子偏偏不近女色,徐氏恼羞成怒,决意从世子妃下手了。
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世子妃要是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徐氏想必便欢喜了。
冉烟浓在里头听着动静,听容恪发话说不要,一个惴惴不安的心莫名地揣回了肚子里,无比舒坦。
不用她动手自是最好的。
冉府只有她母亲一人主持中馈,父亲连在外头多待一个时辰,都要向母亲事先交底儿,可以说母亲从来不会智斗小妾,把心思花在这些上头。自然她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怎么帮男人斡旋于外,而不是与后院的女人们论长道短。
“浓浓。”
容恪一进白帐,冉烟浓已然收拾好了行装,坐在床头也不知在看什么,或是在使气,容恪笑吟吟地上前,全当方才的事没发生过,“只是玩笑,夫人何必在意。”
冉烟浓道:“我才没在意,恪哥哥喜欢谁,就能娶谁,还有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心上人,你要休了我娶她,我就退位让贤。”
把这番话说得像气话,容恪也未曾料到,原来冉烟浓平素里与他应付,将他几句真假参半的话全做了真,且搁在心里一直不大舒坦,只是却憋着一口气从来不说。
容恪失笑,“没什么心上人。”
冉烟浓拗过了头。
这话要是之前立即反口她都信了,可是她三番两头撞见他对着一条手帕睹物思人,想无视都难,现在知道来摆平后事,却晚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欺骗妻子就是不对。
容恪蹲了下来,与她的目光撞上,冉烟浓脸颊晕红,用帕子拭干净了脸上的血污,露出素净白嫩的娇颜,宛如映着狎暖春风噙着淡红的花朵,蔓过令人惊艳的光泽,容恪伸出了手,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伤痕,是为了她被猛虎利爪抓伤的,这只手轻轻捧住了冉烟浓的脸颊。
在她心神一荡时,俏脸飞快地红了通透,羞涩地攥紧了手指,却不敢看容恪。
容恪牵唇道:“我答应你不再想着她,从今以后只想着你,浓浓能不能答应我,忘了齐咸?”
“你怎么知道的?”冉烟浓咬了咬唇,略有不甘。
容恪笑着垂眸,“问了很多人。我总不能不将未过门的妻子打听清楚,想必浓浓也向别人问过我。”
这个不能否认,他知道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错,只是错就错在,他不该自以为是地以为她心里还有齐咸。
“那个人我早忘了。”
冉烟浓扭头也从床榻上滑了下来,两个人就面对面蹲着,冉烟浓和容恪两人大眼对小眼看着,他笑如春风,冉烟浓一时懊恼着不该将自己的心意这么早袒露,以后拿乔的底气都没了,她就该说,她心里还有齐咸,让他对她好点儿,真诚点儿。
但是他总是这么笑,她一点摸不准他的脾气,很不真诚。她就很气。
“好。”
容恪先说了一个字,然后扶起了要和他蹲到入夜的冉烟浓,“我当真了,浓浓。”
以前说的所有话都可以是同他虚与委蛇的假话,唯独这句不可以。他当真了。
冉烟浓哼了一声,“我也当真了。”
他们是忽然撞上来的一对夫妻,为了一纸缔交姻缘的圣旨被不得已绑成一团的,长宁便说,她不会一开始真对容恪有什么感情,但总要慢慢磨合,不断深交,才会渐渐懂得什么是过日子,渐渐地,连感情都不那么容易看重了。
母亲叮嘱她不必在意不喜欢容恪这回事,相敬如宾便够了。
可母亲没有说,要是对容恪动了心该怎么办?
不知道。因为连长宁也不知道,原来她要对一个人动心,是这么容易的,容易到来得措手不及,看到他为她拼命,她就软了心肠,什么奉承话、俏皮话,什么话都忘了,也管不得他出于何种目的,便只剩下担心了。
还是明蓁姑姑看得透,早晚有一日她得玩火自焚,被容恪拿得死死的。
马车驶入陈留郡最大的一座城池,这是腹地所在,两面临山,背有一条从雪山深处冲刷而出的河流,河名九曲,积千尺高峰之势,奔腾得极为浩瀚壮观,单这一条活水,便足以养活半个郡的人。
河自城外蜿蜒而过,进了城门,还能听到外头滔滔之音,容恪忽然让人停马,冉烟浓听着动静,凝神拨开帘幕,长街上人烟繁盛,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容恪解鞍下马,披了一件紫棠色系绳斗篷,笑吟吟沿着街路迎上了一堆人。
叫卖声充斥了耳朵,冉烟浓只看到容恪迎上那帮人之后,他们的马车又被赶了起来,犹若不认识容恪似的悄然路过了他。
近处时,冉烟浓看到有留着大红长胡须的商客,背着一把胡琴,另两人牵着骆驼,看装束像是月满人,他们腰间缠着月满人惯围的汗巾,长靴也是狐皮所制,他们看起来与容恪很亲密,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些话,是月满语,冉烟浓听不懂的。
容恪的母亲是月满的公主,他有几个这样的“怪”朋友,其实不能算什么怪事,而且容恪似乎精通月满语,与他们交流毫无妨碍,且聊得甚为投机,脸上笑意深深,犹若风中摇曳的白梅,淡香怡人。
马车缓缓驶过,彻底将容恪和那一行人抛在了眼后。
冉烟浓乖乖地退回去坐好了,却忍不住开始有些胡思乱想。
那个红胡子的商客,指了指冉烟浓的马车,用蹩脚的汉文说道:“方才那个姑娘,我看到了,实在太美了。那是谁?”
容恪看了眼转过街角的马车,回的却是一句月满语,“陈留的富人很多,她丈夫很有钱。”
红胡子哈哈大笑:“要很有钱,才娶得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这话容恪没有否认。
红胡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弟,你上回说,要给我们找漂亮媳妇儿,这都过去多久了,我看你可能找到漂亮姑娘,自己据为己有了。”
说罢,红胡子后头一个戴着藏蓝毡帽的中年大汉也跟着大笑不止,“李兄弟看起来,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可谓是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找不到漂亮姑娘嘛!”
容恪继续回月满语,也跟着失笑,“放心,至多十日,李闯给兄弟们回复。”
红胡子将右手搁在胸口,向容恪行了一礼,“多谢李兄弟盛意拳拳,穆察感激不尽。来陈留一趟,找到漂亮姑娘,都不如认识李兄弟。”
容恪摸了摸鼻子,“认识我,你就找到了无数漂亮姑娘。”
几个人一起大笑。
马车从侯府侧门停下,冉烟浓一下车,便撞见等候已久的明蓁姑姑,她迎了上来,问了她许多话,冉烟浓顾着曲红绡等人都在场,不好直说一些话,本想等着进门再叙话,但才迈上门槛,便撞见了等候在门内的徐氏。
冉烟浓一怔,只见徐氏坐在凉亭里,并着几个侍女,身畔有两个哭哭啼啼,正拿着绢帕拭泪的美人,想必是容恪说的要扔出去的那两个。
现在看来,不但没扔出去,反倒让她们告到了徐氏跟前,徐氏大义凛然正要为她们主持公道,拿她这个正室开刀。
冉烟浓不气也不恼,也只是唯独两个美人哭得心烦,在拜堂时,听徐氏声音倒像是极温柔的一个美妇人,谁知手段不少。
她也只能恭恭敬敬地以儿媳的身份向徐氏问了安,徐氏挑起茶盖,不咸不淡地问候道:“成婚两日,便出门去,如此避讳公婆,也是魏都的礼仪?”
冉烟浓轻飘飘地将责任都推给了本就与徐氏剑拔弩张的容恪,“魏人礼仪,出嫁从夫,我听了夫君的话,他如何安排,我如何做,并无逾矩之处。况公公重病,不便叨扰,婆婆到底是二娘,浓浓家中无二娘,不知如何侍奉,未得传唤,也不敢打扰。”
容恪是世子,她是世子妃,不论如何都不须惧怕徐氏,可这徐氏不知拿着容恪什么把柄,竟能让他一忍再忍。
如今三言两语,徐氏便消了利嘴还击,想必也就如此了,只是身后那两个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的,徐氏便蹙了眉,“容恪要发落这两个弱女子到青楼去,你也不拦着?你竟然忍心?”
冉烟浓笑道:“婆婆给她们另寻住处吧,蘼芜苑庙小,浓浓打个盹儿都会踢到人,要是她们不幸得被我误伤,我百口莫辩就不说了。既然讨不得恪郎喜欢,留着让他碍眼也是我这个主母的不是。”
真是好个伶牙俐齿不服输的鬼郡主。
徐氏是花娘出身,是个身世不堪的,对冉烟浓这般的天纵骄女自然没甚好脾气,冷眼嘲弄了几句,却不曾想占不得便宜,原来那些下流话在侯府自是说不得的,加上容恪为这个小郡主撑腰,只要冉烟浓寸土不让,她还真是没法子将这两个狐媚子塞到蘼芜苑去。
只是徐氏本以为长宁公主贤名在外,她的女儿纵然学得一身对付下三流女人的路子,也该存有几分怜惜之心,不至于眼睁睁任由这两个可怜人被卖到青楼。但是冉烟浓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徐氏撑着石桌起身,“也好,儿媳既然看着碍眼,来日我给你找几个称你心的来服侍你。”
这婆婆还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冉烟浓假笑着暗中啧了啧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