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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小姐觉得,刘大哥这么做很仗义,杜长卿还要把清洁账单寄到人家公司,太说不过去了啊。杜长卿却不这么认为:“我们这样的人,只要还没到一败涂地,在乎这点钱?我如果就这么不去烦他,那么今后除了这套房子,??我就跟他毫无瓜葛了,按我说的去办吧。“
小区里每一片树叶的落下,都少不了地心引力的作用,而杜长卿每一个举止,都离不开他性格中的好强。他计算着一切,不论是物业经理,还是小区里那些他看不起的,??在家里笑斥为“连呼吸空气都是浪费”的老头老太,或是他非常尊敬的刘大哥,其实他都一直在进行计算。
他就是这么起家,这么发达的,也许很多时候不是他的劣根性,而是,这就是他的人生经验。他人生里面,从平凡里迈向巅峰的经验,他很难去放下这些经验,或者说,他也并不认为这样的经验有什么错,毕竟他曾经依靠这样东西,走到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到达的境界。
“石先生等一下会过来,他很准时,你下去帮我把钱拿上来。”杜长卿抽着烟斗,对着张小姐这么说道,这年头,??在这座城市,其实已经很少有人用现金了,是因为杜长卿提出他需要现金,人家才会拿现金来给他——因为杜长卿是失信执行人,也就是:老赖。
如果钱汇进他的账号,根本就无法拿出来。
“石先生?石朴?”张小姐吃惊的问道,她当然吃惊,因为她就是那位在国外的张总。
给了定金之后,让石朴发货,又不去拿,一直拖到堆栈费过高,度身订制的石板材被海关拍卖,这种定制尺寸和样式的石板材,谁要啊?于是她又用捡垃圾般的价钱把石板拍下,生生黑了石朴几百万。没错,她就是这位张总,杜长卿介绍给石朴的张总。
看着她惊慌的表情,杜长卿就弯了弯嘴角:“没事,你总要见他的,你就告诉他,你是照顾老杜的社区义工张小姐,不是做石材生意的张总。现在就下去吧。”
因为石朴在微信上,已经说自己快到了。
看着张小姐有些慌乱的身影,杜长卿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手头无人可用,他还真看不上张小姐,只不过所谓板荡见忠臣,在这时候,也只有张小姐这样的人,还有紧紧带随和依赖着他。
别的不多说,就杜长卿指挥她吃石朴的那一笔,加上在国外那个剧院装饰工程赚下的钱,合起来就有七八百万了,张小姐穷其一生,也赚不到这笔钱,教她如何不崇拜这个纵然破产,也绝对有着呼风唤雨能力的男人?哪怕是老男人。
杜长卿给自己倒了一点汾酒,他轻轻一扣,一斗完美燃尽的烟灰就颠了出来,杜长卿把它放在烟斗架上,然后取下一个精美的海泡石烟斗,想了想,拿下来一罐登喜路965烟草,坐在沙发上,把它开启。
于是囚禁于其中三四十年的烟草发酵味道,就悠悠地弥漫了出来,杜长卿陶醉地长吸了一口,这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只有在开罐半小时左右才能闻得到。在杜长卿巅峰的时期,他有时甚至为了闻一闻这让人着迷的酵味,而专门去重新打开一盒密封完好的登喜路965烟草。
他装了一斗烟,按照烟草爱好者的讲究,这并不算这盒烟草最美味的一斗烟,但这却是所谓“最有酵味,最有密度,最为本色“的一斗965烟草,洁白而且华丽精美的海泡石烟斗,最有味道的965烟草,还有半杯杜长卿最喜欢的汾酒,在缓缓吐出的烟圈里,在酒入咽喉的一瞬间,杜长卿感觉自己内里,有一些还没有燃尽的东西,被点着,他睁大了双眼,平时那种和善的微笑消失无踪,他的眼睛里,在这一刻,甚至可以说,有着某种少年人的朝气!
这时电梯声响起,是张小姐匆匆上来了,她拿着一个纸袋,对杜长卿说道:“他笑了笑,没说一个字。“
她说的,当然就是石朴的反应。
这也是杜长卿要她下去拿钱的根本原因,他要看一看石朴的反应。
或者说,这是他对石朴,最后的测试。
在杜长卿落泊到这样时,石朴不念旧恶,仍每个月给他支五万顾问费,让他每个月去公司讲两堂课。
被他坑了几百万的石朴,看到张小姐,当然会明白,那几百万,就是杜长卿坑他的,而石朴如果能忍下来,那杜长卿觉得,石朴这人,真的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那当他要启用现在仍隐藏着的底牌,以让自己重回巅峰的路上时,他不介意拉石朴一把,因为石朴值得。
“他没有说任何话?“杜长卿不太相信,也许他看错了石朴?
张小姐努力地回忆:“他,他还是说了一句,说,请杜先生不要忘记,后天要来公司做讲座。“
因为石朴并不需要认出张总,才能知道杜长卿就是坑他的人。
所以这一切,他能平静从容面对。
“很好,我没有看错他。”杜长卿笑着喝下了半杯汾酒。
两位清洁阿姨忙完了活计,在告辞而去时,其中一位想了起来:“对了,刚才居委会的人过来,说什么杜先生破产无业,又无儿女在身边,说如果生活有困难,可以填一份这样的表,要是能申请通过了,每月就有一笔补贴,特困补助,我们都笑死了!”
杜长卿笑着感谢她们,然后在她们离开之后,他开始很认真的去填那份特困补助申请表。
“这才几个钱,咱们不至于吧!”张小姐看着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杜长卿摇了摇头:“我不特困谁特困?房子是刘大哥租给我的,生活费用也是石朴啊,你啊赞助的,我银行还一堆债呢,这破产申请还没批下来。”
要照他这么论,那也不是没道理,所以张小姐一时语塞,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