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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睿说得没错。
当年的安睿,还在永安省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纪少龙就跟他认识了。
那个时候的安睿,的确对纪少龙的印象不咋地。
从那个时候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安睿一直在省部级的位置上挪来挪去,始终没有更好的突破,其实这一次的两会,安睿是有机会上到更高一级的,可惜,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成形。
安睿有过不光彩的历史。
这个历史,其实跟安睿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因为朱满和夏之语。
当年的四大家族已经没了,可是,对这种家族势力,上面的那些人,多少还是存在着一些戒备心理的,这也是为什么安睿和丁世海到了现在,开始止步不前的原因所在。
说实话。
安睿是最早放弃家族势力的人。
从跟纪少龙好好聊过之后,安睿就放弃了家族势力扩张的想法,那些所谓的嫡系,也开始渐渐拉开距离,在高层的很多行动中,安睿也给予了最大的配合。
滚滚洪流。
推着所有人往前走。
可惜,因为家族子弟的身份,安睿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了。
他只能止步于此了。
说起来,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唏嘘的。
当年的纪少龙,跟丁世海的关系最好。
后来,跟安睿的关系最好。
好像被下了诅咒一样,那些跟他关系很好的人,总是不长命。
命运其实有的时候很喜欢捉弄人。
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向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而那些不管是幡然醒悟,还是浪子回头的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或许,这也是道德与法治这两样东西,总是不能彻底约束罪恶的原因吧。
那天,纪少龙跟安睿聊了半个小时。
其实也没有聊很多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说一些当年的回忆。
那些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东西。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纪少龙的眼眶湿润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可是这一次,他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撕裂的声音了。
他走到了医院走廊的角落里。
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他并没有祈祷,也没有向某个神倾诉,他的脑子,狠狠地想着当初安睿对他的好。
有一位智者说过,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人一旦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如果非要有,那一定是这个逝者留在活着的人脑子里的回忆。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死,因为永远都有人记得他。
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是了,因为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了。
或许,记忆就是一个人活着的最好证据。
他不清楚安睿可以活多久,但是只要他活着一天,这个人就永远不可能被遗忘。
一个身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他微微抬头,看到站在眼前的是丁世海。
丁世海叹了一口气,在纪少龙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没有哭,但是跟纪少龙一样,也是相当伤感的。
“少龙,我们和好吧。”
丁世海突然说道。
心里激灵了一下,纪少龙泪眼婆娑,转身过去看向了丁世海。
丁世海微微一笑,说道:“经历了这么多人的生死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们一直在追逐权力,追逐财富,追逐欲望,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些东西,依旧换不来健康,换不来生命,够了,我已经够了,我一直觉得我在玩弄权力,但是今天我突然醒悟了,其实是权力在玩我们,我们都是他的棋子,他想让谁疯,谁就要疯,他想让谁颠,谁就要颠。”
“我不想继续追求了,我到了这个位置,就可以了,回过头来好好想一下,很多事情,其实都不用继续纠结下去了。”
他突然伸出了右手。
伸向了纪少龙。
纪少龙看着那只右手,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又是互相拉了一下,接着,两个大男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纪少龙的眼泪越来越多了。
四十多岁的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回到酒店之后,纪少龙洗了一个澡,然后好好睡了一觉。
安睿只是病危,并没有死,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跟安杰好好聊过了,安杰说,他想积极给父亲治疗,可是安睿不同意,他说他想回家,在家里好好待上一个月,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月。
安杰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好。
他想征求纪少龙的意见。
纪少龙说,他没有办法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出判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积极治疗好,还是回家疗养好。
但是不管怎么样,病人自己的意见很重要。
如果病人自己都抗拒治疗,那会有什么效果呢?
第二天醒过来,纪少龙就准备返回岭右省了,毕竟岭右省的事情,才是重点。
可是在他机票还没订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来自于岭右省驻京办主任,张逸之。
纪少龙其实跟张逸之是见过一面的。
但是印象不是很深。
在他的印象里,张逸之就是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那顿饭还有宋阳,还有陈空青,仅此而已。
他来远京的消息,其实没有告诉别人,但是张逸之知道他来远京了,说明这个人,还是有些神通广大的。
见面的地方,就是纪少龙现在入住的酒店。
早上九点钟左右,张逸之来到了纪少龙的房间里。
今天的张逸之,跟上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倒不是因为人变了,而是衣服变了。
之前的张逸之,穿得很正式,但是今天的张逸之,穿得很休闲,四十几岁的人了,穿着一身运动装,一双看起来新买的运动鞋。
“纪省长,您说您来远京了,也不跟驻京办说一声,我们好派车去接您啊,这搞得我们招待不周了,到时候,陈书记肯定要批评我们了。”
纪少龙听到敲门声,刚打开门,张逸之就很夸张地说道。
纪少龙回到房间的小沙发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问道:“张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