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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烟被皇后抓着手,不得不坐在床边。
近距离看她,只觉得她脸上都浮起一层灰败之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全无气力,可她眼神却清明得很,或者说是坚定。
她就这样定定看着沈如烟,眼底微不可见的带了一丝执拗。
沈如烟哭得伤心,隔着泪眼看着她:“我这样自私的人,叫我将黎民苍生放在心上,简直笑话……娘娘若挂念您心心念念的百姓,就撑着这股子劲儿站起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哪有将自己的念想放在旁人身上的……”
她明确拒绝,皇后咳着咳着,却笑了起来:“你会的……我不会看错人……”
她咳的停不下来,沈如烟抹了把眼泪,慌忙让开,叫太医施针。
可这回即便院正出手,皇后却还是轻咳着,且那股子气力,也在渐渐流失一样,连声音都慢慢低了下去。
“母后……”大公主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紧紧攥着皇后的衣角不放。
皇后眼神渐渐涣散,撑着力道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笑了一下。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能放心走了。
正在里殿满室沉默,只余低低的啜泣声时,嫔妃们也终于到了。
“皇后娘娘……”贤妃最先开口,她如沈如烟刚得知消息时一样,满眼不可思议。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虞妃倒是还记得行礼,看得出来她应是匆忙赶来的,连衣裳上的褶皱都没顾忌,此时她看着皇后的眼中也满是不忍。
随着她们先后到的嫔妃们也随着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们看向皇后的眼神里,或有诧异或有难过。
自年前那场风寒后,后宫里就鲜少有能见到皇后的,所以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时隔半年头一回见皇后,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昔日那个英姿飒爽,大气有度的皇后上,此时乍一见形容枯槁,没了鲜活生气的皇后,震惊中都含着不可置信。
早有心理准备同亲眼见到,到底是两回事。
尤其是资历较老的嫔妃们,她们大多是没什么斗志心又不爱争宠的,反而因此在寂寞枯寂的深宫中,当真同皇后有了几分情分。
此时见到她这般模样,不免有几分难受。
满殿风姿各异的嫔妃恭敬下拜,声音整齐却轻柔,此时此刻,映着此景,不知为何竟当真有了几分送别的意味。
皇后费力睁开眼,感受着身体里快速消失的生机,强打起精神看了她们一眼。
皇上的后宫,当真是各色美人,风采各异,便是那些子同她一路过来的老人,眉眼间也不见老态,反透着秀丽。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用着比从前绝无仅有的细致,端详着每个人。
眼中含着惋惜不舍的贤妃、眼眶微红不忍看她的虞妃、叹气怜悯的柔妃、捂着嘴眼泪大颗掉的禧嫔、愣怔失神又不可置信的容婕妤……形形色色,各种神态,最后划过刚进来面色微嘲的玥贵妃,落到了眼睛鼻子通红的沈如烟身上。
她这短短一生,前十四年浑浑噩噩,后来四年征战沙场,再之后……陪着她一段一段走过来的,就只剩下她们了。
她叹息着笑了笑。
有人为她的离开真心难过,到底还不算太差。
就这样吧……
伴随着外头高高响起的“皇上驾到”,她渐渐涣散的双眼,终于归于空寂,缓缓闭上。
至亲至疏夫妻,可若从未亲近过,又谈何疏远。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他无话可说。
这一世她为旁人操碎了心,牺牲了自己的余生与婚事,如果有来世,她不愿再入帝王家,只求做个农家妇,寻个真心喜欢、心意相通的良人终老罢。
一旁的老院正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忙探手诊脉,只片刻功夫,他就慌忙收回手深深埋下了头,同地砖紧紧相贴,身躯隐有颤抖。
见状,谁还有不明白的?
一瞬间,站着的人纷纷跪下,一时殿内满是膝盖与地砖的碰撞声,伴随着满满的哭泣声。
赵玉楼匆匆进门,就见到跪了一地的人,以及床上静静躺着,睡得安详的人。
他脚步微顿一瞬,终于在一地抽泣声中走至床前,看着闭着眼的皇后,深深叹息一声。
他对行礼的众人挥了挥手,转身扶起沈如烟,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沈如烟的眼泪不受控制般直直掉,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从皇后真的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就仿佛脑中的弦断了一样,跟着众人机械的跪下,又顺着赵玉楼的力道起来。
好在这样空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缓过了劲,可当再看见床榻上一动不动、闭着眼安详极了的皇后时,她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难受。
其实她平常对皇后并没有多少太激烈的情绪,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再也回不来了,那双眼再也无法睁开,这偌大坤宁宫以后要归于一片死寂……
她从心底里就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酸涩。
赵玉楼抚了抚她的背,没有说话,而是对刘安开口:“叫礼部好生准备皇后的身后事。”
刘安忙弯腰开口:“奴才遵旨。”
他声音也带着些哽意,无论帝后情分如何,可这到底是陪着皇上一路称帝,走到现在的发妻。
他心里当真难受,也是给这位已逝皇后的尊重和体面。
就在刘安转身离开时,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匆匆进来,正同他撞了个满怀。
“哎呦——”
“哪里来的奴才,竟敢冲撞皇后娘娘的药!若耽搁了娘娘的——”宫女在手中的托盘连同药碗摔在地时就发了火,愣是不顾满屋的主子就开口骂人,直到看见刘安的脸后才瞬间白了脸止了声,忙不迭就跪下了。
“奴婢该死,不知是刘公公,奴婢该死——”
刘安还是头一回被除赵玉楼外的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登时就怒了,不过他到底记着规矩,摆摆手没同她计较。
里殿就这么大,这动静叫众人都看了过来。
赵玉楼更是直接皱眉低斥:“拖下去!”
很快就有两个小太监过来,一人捂着小宫女的嘴,一人拖着她离开。
“且慢——”
老院正忙阻止,撇下心底那点子犹豫,跪着转了个方向,朝赵玉楼低头道:“启禀皇上,这药……微臣闻着有些不对,可否容微臣查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