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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培风惊醒,睁眼所见仍是乌云压顶,昏沉如夜。
他偏了一下脖子,疼的直皱眉,真不是人睡的姿势。
小院儿共四个房间,只有一个勉强能住人。杨培风看了几眼剩下的,与其蛇鼠一窝,宁愿选择在这里吹风。
杨培风此时盘坐在地,行了几个小周天的气,舒经活脉,总算好受一些。除了留疤外,包括之前在陆府受的伤,已经基本痊愈。
“老江,你饿不饿……”
杨培风肚子咕咕直叫。
过了一会儿,屋内始终毫无回应。
别是被自己气走了吧?
他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儿。
丝毫的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自己这个九品武夫,何况对方天心剑士。昨晚的牢骚话,老江肯定听见了。
杨培风后悔莫及,人在晚上果然容易伤感,说话就不过脑子。
栖霞寺位于高峰,站起身仿佛就能顶破云层,让人闷得慌。
这个时候,他又难免怀念下雨的时候。至少清清爽爽。
“肉干儿吃不吃。”
随着清冷的嗓音响起,一道绛紫色身影迈着四方步走来,身段颀长,极具气势。
杨培风将杂乱的思绪甩掉,一惊一乍道:“你哪偷的肉干?上好的烧刀子!”
“陆老爷的手笔,够几万人吃十天半个月,看他的脸色似乎肉疼的很。还有这酒,他特意送我的。”江不庭捧起酒坛,当着杨培风的面鲸吞牛饮,喝红了脸都不自知。
“你说笑吧。”
杨培风怀疑人生了,这个世界这么恐怖吗?
“你一脚都给陆探花踩扁了,陆景还对你如此关照?他得失心疯了,还是陆健其实不是他亲生的?”
江不庭才懒得想这些,“管他呢。”
杨培风眯着眼睛,一本正经道:“你就不怕他下毒?陆景这人,危险的很。”
江不庭满不在乎道:“你不是说他没那么下作吗,我不信他,我信你。你吃不吃?”
杨培风轻哼一声,特别小心眼道:“不吃。饿死也不吃他的饭,别三两下给我毒死了!”
江不庭见他这模样,忍俊不禁道:“不至于。对了,你这两天最好别出门。”
杨培风不解道:“为何?”
江不庭顿了顿,笑容灿烂:“很多人见大妖化作你的模样,而你又没去过沧渊。现在闹的沸沸扬扬,有人向陆景逼宫,问一个交代;还有一些人比较激动,说你乃大妖分身,要活活烧死你。”
杨培风不屑一顾,拿过江不庭手里的肉干就吃,“来一个打一个,打天心境我是不敢。打普通人,我可行了。”
江不庭轻轻挑眉:“不是不吃?”
“改主意了。”杨培风十分理直气壮,“毒死总比饿死强!”
江不庭竖起大拇指,“好汉!”
两人相谈甚欢,昨天晚上的不愉快,江不庭似乎没放心上。
杨培风即便有一些,也是担心对方嫌弃自己。
他没几个朋友。
陆景的粮食足够稳住军心,大家吃得肚圆,都在夸赞这位仁义无双的城主,倒没那个闲心,真来找杨培风麻烦。最多嘴上骂几句,过过瘾。
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
食物终有吃完那天,又或者洪水继续上涨,冻死更多的人,绝望的情绪笼罩,百姓就会找一个宣泄口子。
杨培风已经可以预见,到时候又是一场无妄之灾。这种事情,给他十张嘴也无法自证清白,得过且过吧。
江不庭突然道:“你小妹似乎伤的挺重,据说周旭都在抹眼泪。”
“不能吧?”杨培风瞳孔一缩,登时打起精神,对方莫非倾慕陆禾?
按说两人差了辈分,不大可能。可话说回来,对修道之人而言,十几岁也大差不差。
而且两人都在回龙观修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不对啊,两个道士。
“我去看看,你来不来?”杨培风决定去探查一下敌情,这种事可大可小。
江不庭拍了拍手道:“走呗。”
陆氏算上七大姑八大姨,原本一两百口人,但栖霞寺如今房间特别紧张,乐柠都是沾了陆景的光,晚上才能有个安稳地方睡觉。
之前张恒征调了一千余名的武夫,最后回来有八百多,负伤五六百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烧伤。
沧渊大妖吐了一大片火,扑在海里都浇不灭那种。
当时场面十分震撼,有一些狠角色直接剐掉自个儿的皮肉,又或者切掉着火的手脚。
最后,还有救的人,都被安置在一个广场中,陆景临时召集人手搭起简陋木架,盖了篷布遮雨。
杨培风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打听到位置,藏头露尾地摸了过来。
“那里!”
他一眼瞥见周旭这个大块头,与江不庭快步走去,“周掌门受累了。”
周旭微微低头,“举手之劳,何敢言功。”
杨培风双手拢着衣袖,眼神惬意道:“陆禾你威风啊,伤哪里了?让二哥瞧瞧。”
陆禾听见熟悉的嗓音,悠悠睁开双眼,噙着泪水道:“二哥,妹妹是不是快死了,感觉骨头都已经散架。”
杨培风并不知道,因为爱,沧渊大妖在人群中苦寻他无果,最后瞧见这对兄妹。与陆禾服饰统一的回龙观修士,对方一个没杀。
唯独,大妖对陆探花下手很重,陆禾替兄长挡了一招。
到最后,两人险些下去见陆畋了。
“你师傅那么厉害,哪舍得你死。”这句话,杨培风还真不是胡诌。
张泽禹就陆禾一个亲传弟子,假以时日,她的成就不会低于十二境。
陆禾眨了眨眼睛,“那二哥舍得么?”
杨培风最听不了此类撒娇的话,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见陆健。”
周旭慢慢解释道:“他在陆城主房间吧。原本小师叔也不该来。贫道的师弟师妹都在这躺着,实在分身乏术,只能委屈小师叔了。”
杨培风若有所思,小妹在陆老爷住所养伤,莫非还能出岔子么?
但紧接着,他似乎有所领会。张道长,大约是要让自己的徒儿,多看几眼人间疾苦。
陆禾过往的路,比扶风任何人都走得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