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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对你诚心哇?不是吹的——就是最疼我的阿爷阿奶,我也没有对他们这样好过!除了想要数码相机,你直说还喜欢啥?一句话:给你买!”
“拉倒吧,钞票自己赚不足,充啥大头?”
“啊呀,不用担心的呀!我这不是悄悄磨通了阿奶,把我阿爸给的‘专款’拿出来用了吗?反正他在海上一直可以赚,赚的又多,不愁的!”
“那办酒席不够用怎么办?”
“怕啥?我阿奶讲了,用她的私房铜钿给我补进去。”
“你阿奶又不像阿爷,是正式职工退休,平常退休金全部是阿爷管着,她能有多少啊?”
“这你就不晓得了!就是因为阿奶钞票少,我阿爸、姑妈都私底下给她塞钞票的。她舍不得用,存着,老早就讲好了,要给我这宝贝孙子用!”
“啊哟,这商城就像同事讲的:到处是电脑、手机、数码相机这些!这技术发展得也太快咧!”
“是啊,不管是电脑、手机,还是数码相机,现在是越来越流行!我看老式的胶卷相机是碰着真正危机了,估计没多少年要被淘汰掉!”
只为未婚妻羡慕同事拥有的数码相机,任东杰打了出租车,特意带郑亚娟赶往徐家汇开张还没多少时间的数码商城去挑选。
欣喜快乐地预备着结婚的相关事项,小伙子丝毫不在意手中本就不多的存款飞快用空,亦无所谓还欠着供应商好几笔货款,一心所想的是不能委屈了身边的准老婆以及她腹中的孩子,还有要在老街邻面前扎足面子与台型。
是的,郑亚娟已经怀孕了。
要不是悄悄对父亲咏刚透露出这一点,只怕他父亲还拿不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想办法说服他阿爷阿奶与郑家商谈,直至顺顺利利答应下他与郑亚娟的婚事。
这事,两人还瞒着双方的祖辈。因为知道:在老一辈的观念里,未婚先孕是相当不光彩甚至是丢家人面子的丑事。所以,任东杰拿定主意,要等一个月后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再和阿爷阿奶摊牌,请他们以后与姑妈照料亚娟的月子。
亚娟日常风风火火的泼辣举动也小心了不少,由任东杰挽着手臂,慢慢走入气势恢宏的数码商城左右上下观看。两人一起惊叹数码技术与商品的发展!
谁知道寻呼机会被手机如此之快替代掉?谁能想到以前看着稀罕的电脑已进入千家万户?谁又猜到现在的数码相机拿在手里想拍想删随意,根本不需要在乎胶卷还剩多少?谁又能预测到许许多多被老一辈当宝贝一样的东西,会不会很快也遇到危机被新出来的高科技产品替代掉?……
这和人一样:年龄大了,进入老龄,思想落后、能力跟不上,就应该被替代掉!就像自己科室里那些老护士,明明配液、扎针的速度比不上年轻人,还非要占着岗位。
想到这里,郑亚娟抚了抚还算扁平的肚子,转头嗔了任东杰一句:“你合伙开个便利店也不专心,不怕自己碰着危机,像咏萍阿姨一样下岗给淘汰掉?趁早听我一句,再去学个啥技术,看看人家季存的底气,英文与计算机双料本科!跑到哪里也不愁工作。”
任东杰的自尊心受了打击,放开她的胳膊,自顾自走到柜台挑选数码样机,背着身回怼:“季存好啥啊?一个人背了三个父母,以后养老负担重得吓人!哪像我啊?阿爸用不着操心,一个娘有也等于没,你这个媳妇做起来轻松。看看这款相机。”
他拿着一款相对中意的数码相机转身,话音未落,目光却忽然直了。
郑亚娟听见侧旁传来争吵的声音,顺着东杰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颇为艳丽,不知为着什么原因与人争执拉扯。她的衣服与背包明显质地糟糕,被对方拉扯了没两下,就分别撕裂了口子,惹得那女人大哭大喊,要对方赔偿。
郑亚娟还想走近些细看热闹,不料胳膊忽地被任东杰拉住了,用力往商场外带。
“两个好的款式只有样机,卖得太好,要等几天再有货。我们今天先走吧。”
“你有毛病啊!又不是这一个柜台,他家没有,看看其他柜台啊!”郑亚娟感觉莫名,脾气上来,挣扎着,从任东杰手中拽出自己的胳膊。
“啊哟,有啥看头啊?”任东杰对她少有的烦躁,回头瞥了两眼争闹得不可开交的人,拔步往外,“这里太闷,我出去抽根香烟,你自己到别的柜台去看,挑好打手机,我再来寻你。”
他撂下话就匆匆离开,让郑亚娟更加感到奇怪。
转头再次细看那争执的女人,她忽然有一种眼熟,一个惊慌的猜测浮了上来。
想起包中还带着同事的数码相机做样板,郑亚娟飞快地拿出来,悄悄对着那女人拍了几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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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奶,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
几天后,郑亚娟为着婚礼的细节,坐进任家商量的时候,悄悄拉着杜雪珍到了阳台,拿出两张打印的照片。
“唔,好像不认得啊……”杜雪珍眼睛花了,粗看着那照片,摇头。可戴上郑亚娟拿来的老花镜,仔细辨别,她的手忽然有些发抖,“这!这坏女人怎么回来了呢?”
看着老人惊讶、愤恨且慌张的表情,郑亚娟呆了。
她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这是那个女人!
这个时候,她为什么回来?她想要做什么?
郑亚娟忽然感到一种不安,似乎一种危机在向她与任东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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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要不是几个叔婶……我肯定留你们等过年时一起回老家。”
“就是你叔婶没说轮流照顾你爷爷,我们也懒得再留在这!等你气我们啊?”“我可和你说清楚喽:既然那念申不再联系你,你也不许再找她。就这么冷了、断了!过年回家,一定给你张罗合适的。”
帮父母拎着、背着大包和小包的行李,季存送他们去火车站。
前晚,季存家乡的亲戚辗转将电话打到了他的公司,说季存的爷爷突然摔伤,腿部骨折严重,几个儿女谁也不愿意全担照料,商量了,每家轮流照顾三个月。
因为季保富是家里的老大,所以第一个轮到的就是他家,催他赶紧回家。
胡田花对此相当生气!
因为她与季保富没有亲生子女,一直被季家人看不起。季存爷爷一直明里暗里排斥这个“抱养的外姓孙子”,所以平时极少关心老大一家,也极少到他家里来,有什么好点的东西都暗中分给了另两个儿子。
没想到这一摔骨折,最难照料的前几个月就推到季保富身上来了。
可季保富不知怎么了,此时竟拍着胸脯说:要让几个兄弟看看他这大哥是怎么做的,不但催着季存买票让他们回家,更交代季存多挑选一些上海可买的好营养品带上,最好是进口的,直气得胡田花差一点又要坐到地上号哭。
季存一边赶着时间买票买东西,一边猜测着父亲的心思——他身为家中长子被祖父忽略轻视了这些年,明显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挣回一份面子,证明抱养了孩子的他不比其他兄弟差。
可父母到上海,除了看过外滩和东方明珠,还有不少地方包括城隍庙这些地方都没有去过呢。季存原想着有时间调休,再陪他们去杭州转转的。
带着一份不舍与愧疚,他陪父母到了公交车站。
不料念申也陪着父母在站点候车,也是连拎带背了不少东西,包括营养品礼盒。
“……叔叔、阿姨好!”季存略一犹豫,还是上前问候。
目光投向牵念十多日,却不知该不该再寻找、相见的姑娘时,心中一惊!
念申瘦得太明显了!那曾经在快乐的学习与工作中渐渐养出的些许婴儿肥已完全消失,两颊的红润换成了苍白,一双水润如小鹿般单纯的杏眼带着血丝,看见他,就很快转开了视线。
姑娘这是伤心?生气?还是恨上了自己?
季存的心被山路上带梭角的石头刮过一遍似的疼痛,却在两家父母面前不能表现出来。
谈培祥面对年轻人的礼貌,毕竟理性,和季家三人点了点头,苦笑着自嘲:“念申的奶奶病危,我和她妈要赶回去照料。”
这消息,季存听来感觉很巧,可季保富夫妇却惊讶。
一直不愿与对方交往的季保富难得回应了一句:“你们在上海有老人要照顾,老家还有,两摊子一起挑,不容易啊!”
胡田花也赶了一句:“我们这不也摊着事了吗?他爷爷摔伤也推给我们。不是一样的劳碌命啊?”
季存与念申听他们莫名的交流,诧异,不由对视了一眼。
小伙子接到了姑娘似嗔似怨的目光,心中一颤,喃喃地就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料120救护车尖锐而焦急的鸣笛声响起,直冲小区之内。
片刻,救护车飞驰而出,从公交车站前一晃而过。
“是郑阿公家的人!”念申眼尖,看着追跑到小区门口、不断抹眼泪的老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