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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被锁魂钉重创神魂,月痕神剑脱离他的掌控之后,沉水掉落。
深渊与星域之间的两界大门正在开启的过程中,神剑落于大门上方,神光耀目,开启进程戛然而止。
……
深渊。
百万幽冥妖兽整齐有序的列对而站,遍布冰川雪原。从后至前,黑褐色、青绿色、紫色、银色、白色。
幽冥银龙是唯一一个站在王族里的贵族。
一众妖兽们朝拜一般,仰望冰川上方逐渐变大的、璀璨闪耀的气旋,各色眼瞳里溢满了相同的狂热。
寂静中,难得身穿正装的璟太子传音给幽冥银龙:“沙,易千愁那边的传送阵怎么样了?”
沙提着他的三棱刃,和璟太子并排:“还能怎么样,不过是绊住些人,减轻一些阻力罢了。待神剑拔出,还怕他们?”
传送阵秘密经营了大半年,才传送了四十几个紫色兽。
而两界大门一旦开启,他们便可挥军直指星域。
沙抬起头,仰视半空中裹着白斗篷,被帽檐遮住脸的男人,目光里充满了仰慕。君上亲征,夺取那浩瀚星域,必定如探囊取物……
心潮澎湃之际,冰川上方的气旋突然停止,不再转动。
怎么回事?
众妖兽纷纷抬头,看向兽王:“君上!”
“君上,拔剑之人或许被神剑所伤,神剑又落了下来。”沙肃容抱拳,“瞧两界大门开启的程度,属下以为,我们已经可以冲过去了。”
沙的话音落了半响,兽王低沉的声音压了下来:“本王过不去。你们冲过去倒是可以,只是神剑仍在葬剑池内,将折损我们不少兵力……”
众妖兽面无惧意,静静等待他的命令。
“再等等吧,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没必要以我们自己的鲜血来开路。拔剑之人非常人,可能是一时力量不支,或被天山剑阁的人给阻挠了。”
兽王摩挲着手指,半响,“沙。”
身穿铠甲的沙抱拳垂头:“属下在!”
“唯你通行两界没有障碍,去,通过传送阵前往易千愁的飞舟。无论战况如何亦莫理会,躲着那姓简的女人,隐身抵达葬剑池探一探情况。”
“遵命!”
*
因为晴朗在葬剑池设下结界,两界大门开启,并没有给天山带来什么异动。
慕明思的豪宅里,他正围着炭火盆暖着手,满眼无奈看向角落里倒立着的青阳子。
“师父,您堂堂二十阶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迷信?”
先前算出他将“祸出口出”,他就闭口半年。
现在算出他“顶天立地,大难临头”,他就一直倒立着。
青阳子倒立半年,布满褶子的脸都充血了:“我不迷信我能收你为徒?你是资质好啊还是嘴巴甜啊?不就是因为你算命算的准么。”
慕明思无语:“可是师父,易千愁的飞舟出现,画师伯领着人去了,您不管。消息传来,空洞界又出现一个裂隙,您也不管。占卜趋利避害无妨,但该做的总得做,不能如此贪生怕死啊,您可是太真第一强者……”
“屁!我若不怕死,在你画师伯的带领下,早死一千回了,还第一强者。”
“那您带着咱们天山加入战盟是干什么?”
青阳子抱着臂:“入了战盟就得统一行动,不然哪里有战火,依你师伯的个性,咱们天山弟子就得头一个冲上去送死。”他瞥了徒弟一眼,“若非我引导你师伯入战盟,你现在还能舒坦的待在这里和我闲扯?”
慕明思无言以对,每当屠三剑数落他沉迷算命无心修炼时,想想他师父,就觉得自己仍然是个正直热血的大好青年。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龟壳,并没有想要卜算的意思,却有石子从壳子里掉了出来。
慕明思低头去捡,瞳孔骤然一缩:“师父……”
“又干什么?”
“天道这是在预警么?”
“恩?”
青阳子看过去,只是一堆石子。
随着慕明思掌心拂过,石子连出金线,正是一个“劫”字。
“你卜算的什么?”
“什么也没卜算,南斗星石自己出来的。”这种情况,慕明思还是第一次遇到,“师父,这是画师伯他们的劫数?还是咱们天山的劫数?”
青阳子眉头一皱,身体一个翻转,飞出了他的阁楼。
慕明思收起龟壳追了上去。
青阳子飞上天山顶端的葬剑池,一眼看到池边的刀刀,蹲在池子沿上,眼睛盯着池水。
刀刀虽勇猛,却远不是青阳子的对手,青阳子眼下没空与它牵扯,化为一道剑光极速钻入池中。
池下不到十丈的位置,青阳子窥见周身护盾环绕、双手抱头蜷缩身体的晴朗。
青阳子无法靠近他,加上情况不明,没有理会,直直下沉。
查看过两界大门的情况之后,青阳子震惊失色。
两界大门初初开启,力量极度不稳定,他很清楚,若他此时全力一搏,将神剑重新插|回去,将有一半机会再次关闭大门。
但他绝对会死。
青阳子想起卦象那句“顶天立地,大难临头”,原来“顶天立地”四个字在这里等着他呢。
青阳子目色幽深,在散发着幽光的裂隙上方天人交战。
当初为何会拜师天山剑阁?
——混口饭吃。
画乐蓉杀了他的爱人之后,为何没有叛出师门?
——世道太乱,在天山外混口饭吃不容易。
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忍着画乐蓉?
——有她扛着天山剑阁内外事务,自己混的像个太上皇,吃的很饱。
舍生取义,青阳子肯定是做不到的。
若这一战为注定,他拿命换来的,也不过是再拖拉个几十年几百年、苟延残喘罢了。
青阳子拿定主意之后,离开了葬剑池。
没有理会晴朗和刀刀。
在半途遇到追上来的慕明思:“阿思,召集还在门内的所有弟子,迅速撤离天山剑阁,一个时辰后,我将启动老祖秘留下来的封山大阵。”
*
易千愁的飞舟躲在星礁石群深处,礁石阻隔神识,还经常碰撞爆炸,穿行极不容易,想要保持多人并行是不可能的,三五个人一组,
简小楼坐在“穿”里,操控着飞行器躲避着礁石,四处游走:“这么久了,金羽应该已经找到了,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担心幽冥兽割裂了空间,将他们分离在不同空间里。
素和也担心这一点,却又摇头:“你不是可以看穿幽冥兽的法术吗?银龙的隐身术你都能看穿,紫色兽有什么问题?”
“说的也是。”简小楼伸出手,“将你的刀给我。”
素和知道她要做什么,左手一摊,祭出火焰弯刀,丢过去。
明明挨着坐,用扔不用递,简小楼捡起眼前的火焰刀,在自己手心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线。火焰刀身原本就是红色的,染上血也瞧不出来:“等下你得跟紧我,我是可以看破它们的法术,但我打不过。”
“知道。”
收回火焰刀,见她正要抚去手心的伤口,素和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
先取一颗丹药塞她嘴里:“吞下去。”
“这什么药?”吞下去之后简小楼才问。
“回元生血丹,极品的,慢慢吸收,不要浪费。”素和强调着,又从储物戒内取出一个阔口的玉瓶来。
使劲儿一捏她的手腕,伤口血涌如流水。
简小楼疼的一哆嗦:“你也太贪心了吧?”
“哎,你别乱动行不行,你瞧,都挤外面去了!”素和捏的更重,鲜血“哗啦啦”流进瓶子里,抽空斜了她一眼,“知道你的血宝贝,稍后还会用到更多,提前取出来备用。难道你想像上一次一样,一危急就砍自己几剑,或者划破经脉啊?”
简小楼微微怔。
素和装满了一个三倍容量的瓶子,阔口瓶变为细口瓶,瓶颈处有根钩子状的红线,他将血瓶挂在她腰带上。
再取出一个,挤牛奶一样又挤满了一瓶子。
“你自己留着用吧。”见他又要挂自己身上,简小楼推了过去,“以防万一。”
“你只要不出事,我就没什么万一。”素和强行给她挂上去,目光微闪,睫毛一垂,补充道,“弯弯丢了,你再有个差池,渣龙回来非得把我给炖吃了。”
简小楼哑了哑:“也是,我的修为到哪里都是个拖后腿的。”
素和抹平了她掌心的伤口,继续盘膝打坐:“是我功力上不去,若是和从前一样,哪里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但我又不敢强行突破,容易走火入魔。”
“着什么急,慢慢来吧。”
“是啊,反正渣龙功力恢复了,我俩有一个顶用的就行。”素和郁郁地道,“听弯弯说,没有改变的未来,三百年以后,我都厉害到可以和兽王那个级别同归于尽,真是不可思议。”
简小楼不觉着奇怪:“因为夜游死了。”
素和僵了一瞬,摸下巴:“事实证明,渣龙果然是我修行路上的绊脚石,糊腿的烂泥巴。”
简小楼转头,死人脸看他。
素和也转头:“小楼,你怕不怕?”
“怕什么?”
“没有改变的未来,我与你都死了。现在轮回重启,渣龙虽然成功活了下来,但我们还是要面对幽冥兽,或许还是同样的结局。”
“谁不怕死,可没有退路不是。”简小楼指了指自己的灵台,尔后目望前方,“不提什么保家卫国、为生存而战的大道理。阿贤在我意识内,我与幽冥兽之间牵扯甚深,绝对是逃不掉的。”
素和正要说话,简小楼突然停下飞行器,站了起来。
素和心神一凛,知道她窥到了幽冥兽,染了血的火焰刀再次入手:“在哪里?”
简小楼的手指到处指指点点:“我们进入这片区域之后,在这些星礁石之间,倏地出现许多绿色光墙。”多米诺骨牌般,刷刷刷,一个个链接起来,“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幽冥兽布下的法术迷宫。”
素和询问:“什么样子的。”
简小楼摇头:“我描述不出来。”
“兽族已经防着你了,他们这次行动果然是有预谋的。”素和收了飞行器,两人漂浮在星空中,“你能看到它们的法术,它们就摆个迷宫等着你,还知你不懂阵法。”
素和倒是懂,可他看不见绿色光墙。
看不见,就无从得知是个什么阵,想不出破解之法。
在这法阵之中,只能陷入被动。
简小楼神识一窥,周围哪里还有人:“看来天山剑阁的弟子都被法阵隔绝开了。”
她取下腰间的瓶子,洒了点血在绿色光墙上,嘶嘶两声,并没有消褪,“得找到阵眼,毁掉阵眼。”
素和给简小楼套了层防护:“走了,闯出去。”
进入星礁石群前,画乐蓉就已经说了,前头必定陷阱无数,大家小心点踩。
想想挺郁闷。
多半时候,明知敌人扔了个直钩,也得上杆子咬钩,比如抓走了弯弯,能不来?
就算不抓人,发现装满幽冥兽的飞舟,天山剑阁也得来。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敌手摆明了这么干,你就得撸开袖子和他们对着干,最终比的不是头脑,而是比谁拳头硬,比谁本领强,比谁运气好。
“走。”简小楼拔剑,环顾四周,“这法阵煞气不重,有可能是幻术类的,咱们不要走散了,搞不好会再冒出一个‘我’来麻痹你。”
“你以为我是你?”素和从储物戒摸出一条光绳,牵住两人,“幻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傻乎乎跑去深渊捅那太子一剑?”
简小楼真不想提这茬子事儿,她经历的幻境实在太多了,幻境待久之后,回到现实里来,时常会怀疑现实的真实性。
庄周梦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正跑神,听见素和讶异道:“你的袖子怎么在发光?”
袖子发光?
简小楼低头一看,提剑那只手,袖口处的确有光在闪动。
她将袖子撩起来,是一小点送给她的镯子散发出的光芒:“这镯子怎么突然亮了?”
手臂举高一些,镯子里的绿丝仿佛变成了水,在内部缓缓流动着,蚊香似得,不断转着圆圈。
如同被催眠,简小楼双眼发直,透过这镯子,仿佛看到一条奔涌的长河,流经名山大川,冰原雪岭,璀璨星河。
眨眼间草木枯荣,沧海桑田。
“小楼?”素和推了她一把。
“你看到了没?”简小楼举着镯子,“这镯子里的有条河!”
“什么玩意儿?”素和只能看到镯子不断逸散光芒。
简小楼说不清楚,镯子里的河流流速越来越快。
她头晕目眩,满脑子只剩下河水在奔涌。
一圈一圈一圈……
她身体一软,倒了下去,被素和拦腰接住,“小楼?你怎么了?”
手腕上的镯子仍在发光,素和想给她取下来,却难以控制。
素和检查她的身体,神魂仍在,安然无恙,一丁点问题也没有。
“小楼?”素和在她脸上拍了几巴掌,叫不醒他,遂想到一种可能,厉声喝道,“阿贤!是不是你做的?!”
“阿贤,你给我出来!”
捕捉不到任何气息。
*
简小楼头痛欲裂,耳朵里“嗡嗡嗡”,嘈杂的人声传了出来,还伴着一些乐器发出的曲调。
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
深吸一口气,如同快要溺死之人爬上了岸,猛地睁开眼睛。
自己正躺在一个不怎么精致的房间里,想坐起身,牵动经脉,肩胛骨一阵撕裂的疼痛。
受伤了?
她记得自己正与素和一起破阵,去救弯弯,接着她的手镯发光,里面好像有条河……
对,手镯。
简小楼撩开袖子,手腕上并没有手镯,法衣也不是自己穿的那件。
经验给她第一反应是,又灵魂出窍了?
不对,这发面馒头般的手,分明是自己的手,神识感知,是自己的法宝肉身无疑。
并没有灵魂出窍。
简小楼捂着吃痛的肩膀,下床走到窗边,挑开帘子向外一望,窗外是星空区域,这是一间飞舟舱室。
舱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她戒备的撑起防护罩。
素和的声音:“终于醒了,我还当你熬不住,准备带你去找西河柳。”
简小楼松了口气,然而当看到素和走进来,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素和穿着件灰扑扑的法衣,修为深不可测,无论说不说话,眉心一直微微皱着。应是受了内伤,气息不稳,血红的眼眸毫无神采,隐隐透出浓郁的戾气。
简小楼对此并不陌生,当年他为供养弯弯,滞留“过去”,做了七百年盗匪,回来之后就是这个状态。
现在更加严重。
莫非是阵法产生的幻术?
简小楼不动声色的走到桌子边,她的紫韵剑摆在上面,想要拔剑斩过去。
可想起之前深渊一行,又按捺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弯弯呢?救出来了?”简小楼装作擦剑的模样,慢慢拔出剑。
“咱们距离蓝星海还有一些距离。”素和走过来,取出瓶丹药,本想递给她,犹豫了下,只放置在桌面上,再用手背向前一推。
简小楼纳闷:“我们不去找易千愁救弯弯,跑蓝星海干什么?”
素和不答,与她一桌之隔,谨慎询问:“你怎么回事,天人心魔没有斩干净,魔怔了?”
“我魔怔?”简小楼攥紧了剑柄。
“来,我看看。”素和大步绕过方桌,伸手去探她的灵台。
简小楼疾退几步,再一纵身,一剑朝他头上砍去。
素和虽不防备,但只需一个侧身,轻而易举的避了过去。
简小楼扑了个空,一转身再斩。
素和再是一侧身,于她手肘一拍,她的剑便飞了出去。
双臂都被他锁住,交叠在胸口,三招两式,简小楼越发怀疑这个“素和”是假的,这修为得有十九阶巅峰!
素和松开她,见她掌心一吸又要取剑,屈指一弹,将她给定住了。
“你发什么疯?”素和紧锁眉头,探她灵台,没有问题,“我先前骂你,也是为了帮你突破十四阶,就算我过分了,你就想砍死我啊?”
“你……”不对,他看她的眼神,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微小表情,的确是素和。
简小楼茫然,“你的修为怎么十九阶了?”
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素和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她:“我两百多年前就十九阶了,你直到现在才发现?”
简小楼睁大眼睛:“你涅槃复活,不过四年,什么两百多年前?”
素和一愣,想通一些症结:“你是天人心魔作祟,意识有些混乱了吧……”放缓了声音,“我涅槃复活已经三百多年了,别着急,慢慢梳理,意识很快就会清楚的。”
复活成功三百多年了……
三百多年了……
简小楼怎么可能相信,直视他的红眸,不见一丝玩笑之意。
渐渐地,她如堕冰窖,通身寒凉。
她果然是穿越了,来到了三百多年以后?!
不可能的,时光说过,同一条时间线上的生灵,只能回到“过去”,不能去往“未来”。
是以时光耗尽力量,只能带着朝歌回到百万年前。
连时光都做不到,谁能做到?
“想起来了么?”素和小心翼翼地询问,眼底积聚的戾气逐渐被关心所取代。
简小楼脑子乱成一团,一时间竟不知从何问起:“夜游呢?”
提到“夜游”,素和僵滞了一瞬。
简小楼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某些不愿提及的痛苦。
心头倏然一震,她想到某种可能,颤着声音问:“夜游的神魂里融入了傲视的碎魂,没有复活成功,崩碎了是不是?”
“想起来了?”
“你可认识晴朗此人?”
“晴朗?是谁?”
简小楼宛若被雷劈过一般,呆立住。
这、这是不曾被弯弯改变的世界,夜游早已死了的世界!
素和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你还是再休息一下。”
他转身捡起她的剑,重新收回剑鞘里,搁置好。走来床边坐下:“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简小楼回过神,急促问道:“夜游死了之后,这三百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你休息好了,意识清晰之后,自己就知道了。”
“你说。”
“我不想说。”
“说啊。”
拗不过她,素和还是说了。
和弯弯讲诉的一样,夜游撑了一年之久,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之后灭道盟和八道盟因为赤霄归属打了一架,十年后幽冥兽进攻星域,不过两百年已经攻下太真五十七界域。
改天霜界为天妖星,以天山剑阁为根据地建立了幽冥王都。
尔后进攻中部星域,又拿下了一大片界域。
这还是兽王真身留在深渊内,唯独神魂跨界而来的后果。葬剑池下的两界大门一直被神剑镇守,兽王真身无法来此。
而兽王附身操控的对象,正是七绝。
七绝体内那一道幽冥兽血,来自兽王的大儿子。那位幽冥大殿下在百万年前,幽冥兽族第一次进攻星域时,与星域一女修生下一只半妖。
最终,那位大殿下死于月痕神剑之下。
兽王使用七绝的身体,因有自身血脉,使用的很是趁手。
弯弯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七绝并没有以魂祭剑,他是被兽王给吞噬了。
唯一奇怪的是,阿贤身份成迷,幽冥王族内没有失踪人口。
是以兽王对简小楼……意识里的阿贤极为好奇,从派人来抓到亲自出马,一直不遗余力的想要抓到她。
素和带着她东躲西藏,一身伤皆是拜兽王所赐,短短一百年就从刚醒来的十六阶强行突破到十九阶。
至于阿贤的本体,早落到兽王手上。
再说赤霄也已沦陷,不过兽王占领界域之后,除了血腥镇压反抗者,对凡人并未大肆杀戮。赤霄没有高阶修士,反抗少之又少,伤亡并不严重。
而她师父在战争一爆发,就杳无音讯,素和推测是被云竹子给带回了四宿离火宫。
一小点同样下落不明。
至于金羽,当年和云竹子一起来到太真,夜游死了之后,陪了简小楼几年,在幽冥兽进攻星域之前,因有所悟,不知去往何处闭关突破二十二阶,至今不曾现身。
素和带着简小楼回来西北四宿,有三件事要做。
一,去蓝星海探一探弯弯的情况。
二,通知白灵珑去找她儿子。
三,前往离火宫找云竹子,看他将禅灵子给藏哪里去了,两个小孩子身上的诅咒还等着禅灵子来斩。
从东南到西北,这一路躲躲藏藏走了两百多年。
听素和的意思,以他目前的力量,完全无法和兽王抗衡,三番四次得以逃脱,一是速度快,二是运气好。
现如今,整个东部星域都陷入战火中,有能力逃走的修者,都在往西部迁移。如今各界域管制极为严格,个人飞舟禁止通行,想去其他界域,只能拿着“身份证”买船票乘坐官方指定运行的商船。
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艘商船,目的地是十方界和四宿界交叉口的混元星岛。
简小楼来过这个岛,对地形并不陌生。
素和见她安静下来,问道:“怎么样,意识通顺没有?”
“你将我的禁制解开。”
素和给她解开。
简小楼捂着肩头起身,盘腿一坐,组织语言:“素和,我要和你说件事情,你可能会觉得非常荒诞,比你从前发现我是‘未来人’还要荒诞,你可能理解不了。”
“你说吧。”素和哑然失笑,“我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荒诞的事情我理解不了。”
“在接下来的时候,兽王会被你杀死,但你会死,我也会死……我死了之后,阿贤会带着我师父的剑气前往蓝星海,斩了弯弯的诅咒。照顾弯弯六百年之后,阿贤也死了,弯弯被送去异世界,嫁给了一个叫做晴朗的轮回道守护官。几千年后,轮回之子逆天而行,穿梭时空回到你与夜游复活之前,提前将弯弯从海心里唤醒了,弯弯救活了夜游,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了……”
“然后?”
“夜游活了下来,幽冥兽提前十年进攻,却被我们打退了回去,稍后太真成立战盟,而我是盟主……”
“接着?”
“接着?接着我与你去救弯弯,点点送我的镯子忽然发光,我醒来就变成这样……”
素和沉默着看着她。
简小楼知道他一点也没听进去:“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
素和放平了枕头:“你休息吧。”
简小楼有点急了:“你得信我,我什么骗过你啊?”
星空内没有光亮,舱室内也不曾点灯,素和脸上灰蒙蒙的一片:“小楼,三百年了,我知道渣龙的死,你始终接受不了。我也一样啊,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崩碎了两次……”他的声音哽了下,“我也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我……”
“但是,醒醒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素和,这不是梦,是真的,你相信我?”
“怎么信?你忘了时光说,人不可以去往未来,你怎么可能来到三百年后?”
简小楼定定道:“这并不是三百年后,世间只有一个星域,没有什么平行世界。两个轮回是因果关系,现在这个轮回在前,重启的轮回在后。前一个消失,后一个才会存在。在这个轮回里,你我必须死,阿贤必须去将弯弯带出来,弯弯必须嫁给晴朗,接着轮回之子必须重启轮回,夜游才可以复活。因此,时间没有倒流过,我并没有穿越到‘未来’,实际上,我这是回到了“过去”,只是这个“过去”因为轮回的介入,不可思议。”
顿了顿,“你听懂了吗?”
“听不懂。”
“就是……就是……”简小楼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解释起来非常吃力。实在太抽象了,找不到恰当的比喻和形容词。
“就是……”
素和冷硬的打断她:“我不想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伫立片刻,骤然转身,眼眸中盛满怒意,“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又开始盼着我死了?觉得我死了,渣龙就能活过来了是吧?还是你认为死的应该是我不是他,是吧!”
简小楼冤的不行:“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再说轮回重启之后,夜游活着,你也一样好端端活着,比现在活的好……
“够了!”素和怒极攻心,喉头一阵腥味上涌,闭上眼睛,慢慢平息下来。
“素和,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简小楼越看他越不对劲,一百年内不断强行突破,走火入魔一点也不稀奇。
看来夜游的生死,对素和的影响,比对自己严重的多。
“你休息吧。”素和抑制情绪,拉个了凳子坐在窗下。
“需要休息的人是你。”简小楼决定先不解释了。
……
飞舟抵达混元星岛。
下了飞舟之后,找了间客栈住下养伤。
一连过去大半个月,简小楼没有再提过此事。
她起初一直在想办法证明,可是身在“过去”,很难证明“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渐渐,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证明的必要,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
她该想的是怎样从这里回去,也不知弯弯救出来了没有。
她得找到一小点,拿镯子。
一小点先前一直和师父在一起,想找一小点,就得先找到师父。
“小楼,我去一趟东宿,打探一下云竹子的消息。”简小楼不折腾了以后,素和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你在混元星岛待着。”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再等等吧。”四宿对于素和来说,不比太真安全,素因和琴雾心都想杀他,“万一遇到……”
“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没有万一。”素和取出敛息斗篷穿好,准备出门了,都已经跨出门槛了,又拐回来。
简小楼正坐在窗下擦剑:“什么事?”
他迟疑着问:“你意识完全清楚了没有?”
简小楼无语的很,素和看她的目光,分明就是再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清楚了。”
“小楼……”
“又怎么了?”
素和站在门边,左手摩挲着右手指上的储物戒,舔了两三下嘴唇,不断欲言又止。
几经犹豫,下定决心道:“我先前无法理解,如今觉得渣龙说的不错。如果他给你留下的只是痛苦,那将是他最大的痛苦,死也不能瞑目的痛苦……所以,你还是忘记他好了,我会……”
话未说完,他匆匆带上门走了。
他们住在客栈二楼,临街。简小楼从窗口望下去,看着他的身影在视野里出现,远离,然后消失。
此时客栈门前,走过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苦行僧人。
其中一个僧人路过时,稍稍侧目,仰头看了简小楼一眼。
简小楼正微微失神,敏锐捕捉到这抹视线,与他一个对视。
这群苦行僧修为不高,十二、三阶的样子,清一水的俊秀。与她对视的僧人,搁在这群苦行僧中,一眼望过去毫无特色,第二眼就会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脸上大写三个字:禁欲系。
不论禅灵子还是天行大师,再怎样圣洁,身上总有人的烟火味道,他却宛如一尊寒玉雕刻成的佛像,冷冷冰冰,不知人间冷暖。
而那两颗嵌入佛像里的黑沉沉的眼珠子,深邃幽静,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僧人稍作停留,合十颔首,简小楼也合十还礼。
僧人收回视线,快走几步,追上同伴的步伐。
狭路相逢,简小楼没有在意。
岂料第二日傍晚,她打坐之后推窗透气,又看到了那个僧人,托着一个金色钵盂站在街角,配着褴褛僧袍,活脱脱一个乞丐。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定着她的房间。
简小楼露面之后,又毫不遮掩的盯着她的眼睛。
“大师为何一直看着我?”
“敢问施主是何方神主,哪一方神域修行,为何盗取小僧的飞行坐骑?”
“我?”简小楼指着自己的鼻子,满头雾水,“盗取你的飞行坐骑?”
僧人单手托着钵盂,伸出另一只手,遥遥指过去:“小僧感应到了,还望施主归还。”
这是被讹上了?
简小楼懒得与他说话,直接将窗子给关了。
这年头连筑基修士都用飞行法宝带路,谁还用飞行坐骑?
哪个偏僻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土著?
等等……
他说他感应到了,难道感应到了阿贤?
简小楼瞳孔骤缩,轰开窗户,再向街角望去时,僧人已经不见了。
她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神识搜寻,来来回回的找,遍寻不着。
在她背后,有间胭脂水粉的铺子。
一位戴着面具、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一面好奇的挑挑选选,一面询问店家。
“这是什么?”
“石榴娇的口脂。”
“能吃吗?”
“……”
……
“这是什么?”
“胭脂。”
“能吃吗?”
“……”
……
“这是什么?”
“头油。”
“能吃吗?”
“……”
……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一共三百五棱星晶。”
“我没有星晶,但你可以向我许个愿,下一世我让你荣华富贵,不用再摆摊卖胭脂。”
“……滚!”
……
“妈的!刚开张就遇到疯子!”
白衣男子被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简小楼找不到僧人,皱着眉转身回客栈。
她与那白衣男子擦肩而过,两人都是目不斜视。
错肩过后,男子行了约有三步,陡然僵直住,转身喊道:“小楼?!”
熟人?
简小楼也是一僵,素和出入都披着黑斗篷,但她原本就籍籍无名,又在四宿消失了十几万年了,除却寥寥几个人,谁还能认得她?
“你是?
戴着面具认不出是谁。
他快步走上前:“自我可以进入生灵世界,一直在寻你们……也没有,一共才来了二十几日。”
不等简小楼说话,又问:“夜游复活成功了没有?”
简小楼深深吸气,果然是熟人:“你是……”
“你先告诉我。”
“没有,他死了。”
轮回之子面具下那张笑脸猛然凝固住,笑容慢慢收拢,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
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