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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说墨道夫这人罢。
这人的祖籍在杭州,平民出身,七年前进京赶考,殿试的时候得了个第七名,先帝大手一挥,将他送到了刑部做了个刑部主事。
这人性子宽厚老实,熟读百家书却将自己读成了个老迂腐,实在是不大适合这个职位。
先帝没法子,便又将他调去了吏部,这吏部尚书是个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对自己严格,对自己的手下更加严格,两人之间相处得不大愉快,矛盾也多。礼吏部尚书动辄便跑到先帝跟前去挤兑墨道夫,先帝被烦了几次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将墨道夫再调一个地方。
只是这一来二去,先帝倒是渐渐看中了他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事事求精,认真刻苦,这些倒也算是难得,便将他送去了御史台。
御史台是为了监察百官而设立的,这地方倒确实挺适合墨道夫,但也因为他做事不知变通而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他在百官之中颇不受待见。
沈妙妙会认识他,是因为他当年在御史台的时候得罪了皇祁。
这人一丝不苟到令人发指,竟连一向低调低调再低调不过的十三皇子都管上了,其实皇祁还真没干什么,他不受宠,又没什么后台,朝廷的俸禄可养活不了他和妙妙。于是皇祁便想法子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某将军和某侍郎那里哄骗来不少银子准备找点让钱生钱的法子,结果却被墨道夫以为他在帮这两人洗钱......总之,弄得皇祁那一阵子很不愉快。
现在想想这人也真是没眼力见的,不管哪个皇子都可能是未来的皇储,他竟然也敢随随便便就给得罪了。妙妙叹息,得罪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还得罪了皇祁这种超级爱记仇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祁分分钟能使出千百种手段对付他。
后来的事情却有人预料。
墨道夫还没等到皇祁登基继位,他这位监察御史就被先帝给丢到了秦淮做了个小知府。
其中缘由嘛。明面上说他是因为人事关系才自愿去秦淮做知府的,但暗地里却有传言说是因为先帝的某个妃子对他青睐有加。
唔、也难怪先帝会生气了,这戴绿帽的事情搁谁身上谁都得生气,不管这件事情有影没影。丢掉一个对自己用处不大的臣子,以免将来事情真的发生再让自己丢脸还是有必要的,况且先帝的做法已经算大方了,至少沈妙妙是这么觉得的。
这要是让皇祁来操作的话,肯定就不止丢到别地儿当知府这么简单了。况且江南秦淮这地儿还算得上不错的地方,要是皇祁出手的话,丢人也得丢到漠北边疆去才行,让他过一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或着丢到南疆去天天雨打风吹,一个月就能晒成包青天哩。
而且皇祁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他要设计别人,别人说不定还真要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进而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忏悔赎罪。
扯远了。话说回来,这位墨御史金榜题名之后还没好好过上两年快活日子,就被贬到了秦淮做知府,一做就是六年光景。再加上这六年里头也没什么大作为,且他曾经又得罪过当今皇上,饶是当地太守都不敢和他又什么交集,生怕沾染了他的霉运。
真要说哪里做的还不错的话,应是前段时间皇帝微服私访来秦淮玩耍,他称职地做了一个全程陪护,并且让皇帝发现他的性子与当年相比。圆滑世故了不少,这点倒是值得赞扬的。
可惜皇祁这人的思维一向与众不同,他还是决定惩罚惩罚一下这位知府——关于为何秦淮大小街头到处都是关于沈妙妙的负面标签。
不管怎么说,这人虽然现在和他没关系了。好歹也是他前妻罢,前妻被骂,他这个前夫也是要丢脸的,墨知府不懂得深谋远虑,这事情该罚该罚。
事情说到这里大家多少也就明白了,要罚一罚墨道夫的话。一道圣旨就足够了,不至于要派遣一个状元郎过来的。且来的两位,一位是状元郎,一位是偏将军,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他们要调查的事情究竟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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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二这几天每天都往春风渡跑,以前自然也是常常来的,现在是有了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直说自己担心段涟漪姑娘,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的。
可一进了春风渡他却又径直往妙妙屋里跑,妙妙将他往门外推,说他要是再闹腾,将她清誉毁了可如何是好?
温二脸皮一日比一日厚,当即扬唇一笑,眉眼中似有流光溢彩闪动,他一字一句道:“妙妙你从来都没有这种鬼东西,介意个什么劲儿呀!”一边说着,一边贼兮兮一笑:“而且我的来看我姑娘的,你可不许拦着我!”
妙妙伸手便是一拳击向他的小腹:“不要脸,什么叫你姑娘呀?”
“哪里不是我姑娘了,你问问看她,要是她说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可你看她都默认了......”妙妙捶打他的时候,抵住门的力道减弱了几分,温二少爷不知何时竟像个油滑的小地痞一般,见缝插针,往房门里头一跳,便成功溜进了妙妙的屋子。
顿时又是一阵打闹声,嬉笑声。
云笙悠闲地靠在二楼窗口,对着前面一栋楼大呼一声:“掌柜的,现在还是青天白日,你也稍微节制一些呀,我们大家可都还醒着没睡呢!”
话音落下,对面楼里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一声怒吼从房间里头传了过来:“温言,你他娘的给我滚开——!”
“呀,疼疼疼疼......”温二少爷爆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紧接着声音又马上小了下去。
“真是的,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也稍微考虑一下我们这些观众的心情呀。”云笙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继续打趣儿:“掌柜的,你可小心一点,我和飘飘还等着给你肚子里的姑娘当干娘呢,要是弄坏了。我们两个可要找你算账。”
“唔!老娘怀的是男娃娃,男的!”妙妙怒吼。
“好云笙,你别在惹她生气了,生气多了可对我姑娘不好......”温二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妙妙再次怒吼。只是这次才开了个头,声音就被堵回了肚子里。也不知温二使了什么法子,妙妙总算消停了下来。
见对面楼的声音终于停歇了,云笙笑了笑,打算放过那两人回床上睡一觉。忽而想起了什么,伸长脖子抬眼一瞧,正好能看见楼上的窗口旁站着一人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阁楼。
女子的侧颜干净温和,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漠。
“涟漪?”云笙轻轻开口唤了一声,但她似乎看得太入迷了,或者是在发呆,没注意到她在唤她。
云笙打定了主意,轻手轻脚地往里头走了几步,而后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继而轰手轰脚地在段涟漪房门口站定。
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伸出皓白的细腕在房门上咚咚咚咚地敲了起来:“涟漪快快开门,我过来找你玩了,我可是看到你站在窗户口往外看,确定你现在没有在睡觉才上来的哟,快快开门,我带你去瞧点有趣的东西!”
房间里头本来还没人应答,在她说出那句“我可是看到你站在窗户口往外看,确定你现在没有在睡觉才上来的哟”之后,里头猛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椅子摔在了地上。
云笙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可爱。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从里头被打了开来,段涟漪面上有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看了云笙一眼。道:“请进。”声音轻轻柔柔,纳入细蚊。
云笙摇摇头:“今日天气不错,我虽然喜欢呆在房间里头,但我也不想辜负今天这好大天气,走,我带你去前面玩一玩!”说罢就要来拉段涟漪的手。
段涟漪哪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这云笙姑娘太热情,她吃不消呀。可没等她往旁边退开,云笙便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就要将她往外头拽,却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唔、不行,你这样可没打扮过呢,要是被人给认出来可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开始思考些什么。
段涟漪打算再婉拒,可云笙再次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盈盈一笑:“得了,等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记得蒙一块面纱,春风渡的客人有一部分是和清一阁重叠的,说不定会被客人给认出来,我也会注意的。”
说罢,便径直拖着柳七出了房间,连房门都没关便往外头跑了去。
段涟漪心里五味杂陈,想要拒绝却又拒绝不了,半推半就也只能跟着她去了。
云笙带她走的和昨天来时不是同一条路,不得不说春风渡这里头还真是别有洞天,一般富贵人家的宅子都没这么奢华漂亮的。
她们所住的这栋楼后面是一片竹林,眼下正值盛夏时节,竹子郁郁苍苍,重重叠叠,修直挺拔,直冲云霄!沿着竹林中的小道走到尽头,突然,眼前景色一换,进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域。明媚的阳光透过河畔的杨柳树,洒下碎金般的亲吻,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河面上。风中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美妙香味,飘飞,旋转,带着夏日特有的温暖舒适......
段涟漪隐约觉得熟悉,忽而想起这河流的走向可不正是秦淮河的大致方向么。
“可是引流至此?......”她忍不住喃喃道,已经被眼前这片静谧温柔的风景给吸引得不可自拔。
“不是,正是借着这里原有的面貌设计出来的。平日里大家可都很懒,偶尔卫大少来的时候,大家会在这地方给他摆摆宴席,唱唱歌跳跳舞。”云笙指指她身后那片空旷的草地,“也只有卫大少来的时候,大家才愿意费心,平日里大家可没这么闲的。”
难怪沈妙妙昨日和她说,让她有机会到处走走,这地方就算逛上一个月也不会觉得腻罢!
“庭院深深深几许,衣带渐宽终不悔......”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惊着的两人,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静的气氛。
段涟漪回头看去,只见旁边小亭子里的架子上正站着一只小鹦鹉!
“这是......?”段涟漪呆了呆,方才那句酸诗正是这小鹦鹉念的?
云笙失笑:“差点忘记和你说了,这地方虽然漂亮,但大家不怎么常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这只鹦鹉。它是你们温二少爷送给我们掌柜的,也不知你们温二少爷是怎么将它调教成这样子的,好好一只鹦鹉整日就只会念几句酸诗,听得我们一个个都要起鸡皮疙瘩,偏偏它怎么赶也赶不走。”
“二少爷送的?”段涟漪重复道,而后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再看仔细些,她明显对这小家伙起了兴致。“小鹦鹉,再念两句?”她哄道,见旁边似乎放着一袋子鹦鹉饲料,便取来一点,投入鹦鹉面前的小盘子里头。
小鹦鹉果然乖巧,也不急着吃,眯着眼便蹦跶起来:“古有梁祝化蝶飞,今有温沈成双对......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追妙妙......”
段涟漪表情顿时大变,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这这!这些诗当真是二少爷教的么?!
那个芝兰玉树,朗月清风般的二少爷?!!
似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想不假,那小鹦鹉蹦跶得更加欢乐了:“只缘妙妙一回顾,我思妙妙朝与暮!”
云笙再次失笑:“想必你也是第一回发现这样子的温二少爷罢?人与人之间的事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我原先也一直以为温二少爷是个温和却有些迂腐呆板的人,从不想他还有这般有趣的一面,却也只因为对方是我们掌柜的 ,他才会变成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