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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的非常快,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
沈万沙叹口气,转身往里走,见卢栎与赵杼已经选好桌子,大眼瞪小眼严肃对坐,“怎么了这是?”他不过一下子没看着,赵杼又欺负卢栎了?
桌下卢栎狠狠踩过赵杼的脚,心情十分爽快,闻言偏过头看沈万沙,笑容灿烂,“什么怎么了?”一脸为什么你会问出这种奇怪问题的诧异。
赵杼也一脸平静的看过来,眼神疑问,非常配合。
沈万沙:……
这么明显的气氛,小栎子耳根还有些红,赵杼唇角微扬带着罕见笑意,两人眸间情绪激烈交锋,电光火石*如胶似漆,看着下一刻就能爆发……当他是瞎子么!
“没什么。”他眼角抽着,压下心内好奇,默默坐下。娘亲说,情场之事,打情骂俏,床头打架床尾合,打打闹闹都是爱,外人瞧热闹就好,干涉就是罪……
沈万沙淡定看着菜牌点菜,目不斜视,非常认真。点完后见小伙伴仍然面带绯色,目光似嗔似怒,整个人更加俊秀,更有生气,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突然萌生别样情绪。
有一种类似‘闺女要嫁人’的心酸,还有一种觉得自己长大了,这都能看出来并且能聪明应对的欣慰……总之,非常复杂。
莫非这就是娘亲口中的‘成长’?
沈万沙托着下巴,目光越过无声对峙的两人。
窗外正巧有一株石榴,火红花蕾绽放,热烈绚烂,如同这夏日恼人情思……
沈万沙忧郁的叹气。
卢栎狠狠瞪了赵杼几眼,换来的是赵杼更加黝黑深邃,仿佛藏了怪兽一样充满危险欲|望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有些打鼓,摸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等他想清楚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厚脸皮!
卢栎哼了一声,开始想正事。
六品文官,通铺,亲戚,升职……
司兴英此来京兆,很不寻常啊。
店里小二上菜速度很快,不过只上了两道。沈万沙点的菜多,店里客人现下不少,小二解释说厨房转不开,都是一桌先上一两个菜,请客人们慢尝,后面的菜会慢慢上,请他们谅解。
沈万沙一向有等美食的心,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卢栎也没意见,桌上有干果有细点,垫一垫不成问题,好东西一向需要等待,他也不着急。两个人都没意见,赵杼当然……也就没有意见了。
先上的两碟是凉菜,佐酒正好。酒是赵杼点的,他知卢栎酒量不行,夏日也不合适饮太烈的酒,便点了微酸甘冽的果酒,清爽又适口。
卢栎虽然还在气赵杼刚刚太霸道,饮一口酒后眼睛立时亮了,连声催沈万沙,“你尝尝你尝尝!”
沈万沙饮了一口,表情几乎与卢栎一样,“好喝!”
两个小伙伴干杯,眉眼弯弯志同道合连饮好几口,把贴心点酒的赵杼丢到了一边。
赵杼眯眼,手指捏的咔吧咔吧响,姓沈的每天都在跟他抢媳妇,太可恶!
卢栎心思正,饮几口酒,吃几筷子菜并两块细点,肚子没那么饿后,继续想今日之事。
左右无事,沈万沙也与他讨论起来,“小栎子,你说这司兴英是怎么回事,那个同屋的李贵会不会是凶手?”
卢栎笑了,“你觉得是他?”
小伙伴笑容本就乍眼,现下丰润玉肌映着窗外火红石榴……沈万沙看的差点回不过神,手掩唇咳了两声,“现在……没旁的人,也就是他可疑了么。”
“线索太少不能下定论,不过若我们遇到的尸体真是司兴英,他那个亲戚……很是微妙。”卢栎缓缓开口。
沈万沙不解,“为什么?”他找亲戚不是来办事的么,就算事没办成,亲戚也不会杀了他吧。
卢栎眼梢微垂,“你觉得司兴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万沙想了想,“书生,文官,而立之年,做到京官六品,应该是个聪明人?”
“不错,这个年纪走到这个位置,旁的不说,脑子一定不会不好使……”卢栎双手相抵成塔状,指尖抵着下巴,眸内思绪浮沉,“他应该知道有人想杀他。”
“啊?”话一下子跳到这里,沈万沙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一个聪明人,京官,有身份,有钱,可他到京兆府,不住客栈,不找关系近的同僚同科,不住所谓的亲戚家,而是住在鱼龙混杂的街巷车马行,房间靠最里,紧挨后门;夜里少有外出,无聊就与人聊天做耍,讲鬼故事,可起夜却让人陪,甚至许以重赏;回来看到自己物品略有移动就吓的不轻……”
卢栎眸底光芒闪烁,声音清朗沉静,“隐姓埋名,随时观察后门有无生人进出,确定危险时立刻逃走;有钱有闲,胆子也不小,却不敢独自起夜;随时注意自己周边细节,一有风吹草动就吓的不行……种种行为,都说明他在害怕,他知道有人想害他。”
“他知道?”沈万沙手捂嘴,一脸不信,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京兆府,赶紧跑了才是正经啊!
他表情一向直白,想说的话全部都写在脸上,根本不用细猜,别人就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赵杼指尖轻点桌面,提示了一句,“司兴英说,只要做好手上这件事,就能一步登天。”
利益,永远是驱动人心最直接的武器。
卢栎完全赞同,清澈目光移向赵杼,弯起眼睛笑了下。
赵杼心尖一麻,媳妇这眼神……够劲!
桌下手紧握成拳,他决定以后要找准机会适时说话!
“赵大哥说的对,”卢栎声音悠缓,“只要利益足够,任何人都愿意冒险。这司兴英很聪明,而且应该很自信自己的聪明,认为安排大抵不会出错,遂冒着危险过来一试。他说找亲戚办事,这个亲戚,可能不只是字面上的‘亲戚’,他们一定有利益瓜葛。”
沈万沙嘴巴微张,半晌才迸出一句,“……好厉害!”
就这么点线索,就推出这么多信息,小栎子不愧是他看上的朋友,必须崇拜!
沈万沙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相貌精致,性格纯善,气质清新不失贵气,尤其一双眼睛长的极好,像深夜繁星,明亮温暖熠熠生辉。
被这样一双眼睛充满崇拜的看着,卢栎不可能不动容,面上笑容更甚,眼神也更加温柔,“这没……”
岂料赵杼突然插话,“财帛动人心,有人自视甚高自不量力,将性命葬送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可厉害的。”
竟是把话意给歪曲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卢栎清咳两声,没再说话。
沈万沙欲哭无泪的看着赵杼——有必要这么坑他吗!你是平王了不起啊!
赵杼丝毫不觉气氛不佳似的,给卢栎夹了一筷子肚丝,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试试这个,爽口,又补胃气。”
卢栎尝了一口,爽脆柔嫩,酸辣适中,眼睛立刻发亮,“好吃!”
于是话题顺利的回到了美食上。
沈万沙:……
好吧,你赢了。
许是终于轮到次序,厨房开始做他们这桌的菜,菜品一道接一道的上,几人埋头苦吃,边吃边感叹美味聊食经,没时间心情说案子了。
一时风卷残云,酒足饭饱,沈万沙满意的打了个嗝,才注意到有道菜还没上。
“怎么回事?”他叫来小二。
小二连连做揖,声音恳切,“客官见谅,您点的这道白扒鱼唇是本店招牌菜,由主厨亲自制作,可大约一柱香之前,主厨的锅突然坏了,锅不顺手,烧出的菜味道便不对……主厨日前曾在铁铺订做一口新锅,现下已派了人,锅很快就能拿到,届时立刻做您的菜。主厨言此事是店内有失,稍后会多送两道菜,几位客官千万不要生气……”
“主厨……是你们店最近来的主厨梅娘么?”
“正是。”
沈万沙立刻朝卢栎眨眼,梅娘就是他说的那个寡妇!
卢栎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没吃到菜,沈万沙有些失望,“暂时吃不到了啊……”
卢栎拍拍他的肩,“你点了这么多菜,难道还没吃饱?吃撑了菜品再美味也难以享用,不如把这道菜退了,下次再来品尝。”
沈万沙有些舍不得,“下次来还要排队……”
赵杼发话,“时间已久,卫捕头应该得了消息。”
是啊……算算时间,方才拿银子雇的人应该把话带到了,他们该过去府衙看看。
沈万沙摸了摸略撑的肚子,偏头笑嘻嘻看着小二,“那这道菜我们就退了。不过这次因你店中有失,我们没能吃尽兴,下次再来,就不用排队了吧。”
沈万沙最擅谈生意,现下虽然笑着,语气也很和善,小二还是感觉到了很大压力。本来店里没这规矩,他却还是说,“……我可以帮您问问。”
“去问去问,”沈万沙掏出一张银票,晃了晃,却没有拿给小二的意思,“问回来我再会帐。”
小二苦着脸下去了。
卢栎目光揶揄,“你为难人家做什么,人家也不容易。”
“谁赚钱都不容易,但理是理,该我们的就得是我们的。”沈万沙小眉毛一扬,神情很是坚定。今日他受了赵杼太多挤兑,也该挤兑挤兑别人了!
而且这事他占理,小二一定不会受到责难嘛……
目的顺利达成,会过帐,三人在小二陪伴下往外走。
途中经过楼梯拐角,拐角挨着厨房入口。有个花信年华的妇人站在入口,看到有人过来眼睛大亮,“你终于来了!”
她声音有些大,三人注意力皆被引去。
只见此妇人身形娇小,纤细娉婷,眉眼细致,冲向侧门的脚步无比迅速,声音也很是利落,“等你半天了……这是我的新锅?”
妇人相貌不算太漂亮,可身材玲珑,说话行事透着一股爽利,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联想到之前信息……卢栎有些好奇,“这位可是贵店主厨梅娘?”
小二回道,“正是。”
沈万沙比卢栎还好奇,迫不及待问道,“梅娘个子如此娇小,如何拿起重重铁锅?”要知道做厨子不比一般,颠锅特别费力气,一般男人都嫌累,何况女子?
小二神情骄傲,“咱们主厨可与一般人不一样,从小练的童子功,几道菜算什么,她做半个月流水席都不会累的!”
“哦……”沈万沙眼神微闪,目光很有些欣赏。
此刻梅娘正将锅举到耳边,手指轻叩,听声辨响,时不时与对面男人说句话。
那男人个子很矮,偏瘦,穿着短打,腰带松扎,袖子撸高,脸膛通红,身上都是汗,衣裳上也有干透的白色汗渍,看着有些……不太干净。
沈万沙皱眉问小二,“那是你家伙计么?”如果是,他以后恐怕再也不想到这里吃饭了。
小二摇头,“不是,是隔巷铁铺子的铁匠毛三,大概怕伙计说不清,亲自来送的。”
“……嗯。”还好不是,沈万沙心情立刻松缓,拉着卢栎往外走,“咱们下次再来!”
卢栎笑眯眯道好,赵杼目光却在那一男一女身上停留几息,才转身离开。
几人刚刚走出醉八仙,就见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跑过来,见到他们立即行礼,“卢先生,我们头儿请您立刻回府衙。”
此人卢栎三个都认识,是卫捕头手下。
“可是卫捕头知道我们送回的消息了?”
“是。卫头儿说其后之事他会去做,另有要事请您回府衙。”
卢栎点头应了,几人立刻赶向府衙。
岂知到了府衙,等待他们的不是卫捕头,而是余智。
余智正满面忧愁的踱着步,见到卢栎虽然很高兴,面上愁意却未消失,“卢栎!”
“老先生好。”卢栎热络打过招呼,左右看皆不见卫捕头,便问,“卫捕头呢?”
“他接到你的信就去木氏车马行了,我在此等你,是有话要说。”余智捋着胡子,面色严肃。
卢栎察觉气氛有异,也认真起来,“老先生请讲。”
余智目光微沉,声音肃穆,“你验的那具无头尸,并非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