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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沙指点了方向,顺利支取银票后应该找谁。他从狱卒嘴里买到消息:成都府的推官孙正阳,每日辰时都会在沁青茶楼品茶听书。
取钱很顺利,卢栎一亮出沈万沙的金珠,钱庄管事态度立刻变的恭敬万分,给他上茶请他稍坐,不一会儿就将银票取给了他。卢栎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心情非常好,立刻带着赵杼去了沈万沙说的那个茶楼。
他早打听好了方向,很快和赵杼一起找到了这个茶楼,又用一点碎银,从跑堂的伙计嘴里打听到孙正阳习惯坐二楼中间靠栏杆的位置,现在就在。
他高兴地悄悄朝赵杼眨了下眼,信步蹭上楼梯。
赵杼却并不像他那么乐观,眸内思索更深。
孙正阳很好认,正如沈万沙说的,长了一张方脸,特别黑,蜀中少有见到这样肤色的。卢栎循着方向找了一圈,目光就落在栏杆边上穿褚青长衫的中年人身上。
他眼睛一亮,原地站了一下调整心态表情,才步伐沉稳地朝人走近,“敢问阁下可是推官孙正阳孙大人?”
孙正阳正端着茶盅,闭眸晃脑回味着刚刚串场清倌唱的曲儿,猛然听到清越询问声音,睁开眼睛,面前少年好生俊秀!
少年肤白眉修,下巴精致,还生了一双好眼,清澈澄净,如同春日阳光下的湖水,水波潋滟熠熠生辉,令人不由生起欣赏亲近之情。
孙正阳缓缓放下茶盅。
光凭这双眼,他就可以给这少年一个机会。
走到他面前说话的,通常理由很简单……
“正是在下,不知小兄弟是……”
卢栎拱手为礼,“在下卢栎,此番为一友人而来,若是扰了大人兴致,还望大人有大量,包涵一二。”
“好说。”孙正阳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卢栎,指着旁边椅子,“坐。”
赵杼却突然上前一步,迅速坐在了他指的位置上。
孙正阳愕然,这人是谁?
此人猿臂蜂腰,目露凶光,明显是个练家子。瞧这狂霸气势,应该还是个武功相当不错的练家子,大马金刀这么一坐,很有些吓人。
“这位……”
卢栎悄悄踢了下赵杼示意他收敛点,别凶巴巴凶人,陪笑道,“是我的朋友,姓赵名杼,江湖人不耐烦礼仪,让大人见笑了。”
原来是个江湖人。孙正阳把刚刚一瞬间心内生起的恐惧之意压下去,冲着自己找位置坐下的卢栎笑了,“卢公子好相貌。”
赵杼唇角紧抿,眸里射出冷光。
孙正阳没注意,卢栎却看到了。心内腹诽赵杼今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乱发脾气,桌下的手悄悄伸过去握住赵杼的用力一捏——提醒他别坏事!
本来卢栎想与孙正阳寒暄一番看能不能套套关系近乎再说正事,但赵杼情绪有些不对,他只好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多谢大人夸奖。大人亦相貌伟岸,风骨卓绝,令人欣赏。为免打扰大人太多时间,请恕在下冒昧,有话直言了。”
“公子请讲。”
卢栎握了握赵杼的手便离开,正逢话里夸到孙正阳,赵杼浑身气势又起来了,他这个没武功的都能感觉到杀气,赶紧继续握回赵杼的手。
赵杼性子不好,却也不会故意坏他的事……
果然,一握住他的手,这人周身环绕的杀气就少了。
卢栎呼了口气,没再松手,就这么握着赵杼,看向孙正阳,“我有一好友,名叫沈万沙,六日前到了成都府,因一点误会,被巡检抓入了狱……不知大人可知此事?”
说起正事,孙正阳眸里精光乍显,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你说别人或许我不清楚,但这位沈公子,我却是记得,他那一身金线遍绣的衣服也是不同寻常。”
“既然大人知晓……”卢栎想着措词。从昨夜看,这里官场的人要钱很是直白,索性直接说,“我那友人实是无辜,在下愿奉上一万两辛苦费,请官府率先查明此案,将他放出。”
见孙正阳身姿板正神态不明,卢栎又加了一句,“若府衙上下需要打点,在下也愿意承担一二。”
“一万两啊……”孙正阳眼帘微垂,半晌说了两个字,“不行。”
卢栎愣住,“不……行?”沈万沙说与这位推官谈好价了啊,怎么就不行了!
孙正阳唇角勾,指尖轻敲桌面,“你能找到我……去看过你那位朋友了吧。”
“实不相瞒,在下昨夜甫至便想办法去看了他。”在别人地盘,人家想知道什么只消问一句,这事没什么好骗的。
“花费了不少吧。”
“的确有点……”
“所以,一万两是四日前的价,现在不只。”
卢栎皱眉,“那现在?”
孙正阳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五万两。”
卢栎倒抽一口气,一天涨一万两,真敢开口啊!
在这个普通百姓十两银子能过一年甚至还有富余的时候,五万两是什么概念?能买下小半个城了吧!一个推官,开口就敢要五万两银子……这官场风气已经不是*了,任谁都会看不下去吧!
他脸色微变,没有说话,孙正阳笑了笑,“卢公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不过明日再来,就不是这个价了。”
这意思还要涨!
卢栎顿时气的不行,“身为推官,掌管一路刑狱,大人怎敢如此!”
孙正阳直接笑出了声,还差点呛着了,好像这话说的实在太天真太愚蠢,“到底还是年轻。”
卢栎更气,目光里似闪着火,“刑狱之事,在大人眼里竟如同儿戏么!”
“哪里哪里,刑狱之事自然严肃,动辙关系人命,怎会是儿戏?”少年气呼呼的样子也很可爱,孙正阳难得没甩袖子走人,幽幽叹口气,语带隐意,“只是为官不易啊,你这样的少年是不会懂的。”
卢栎闭了闭眼,压下些许愤怒情绪。一处官场若风气不好,的确清官难当,孙正阳不是成都府金字塔顶上的人,左右不了,便只能随波逐流。
可孙正阳就是无辜的,迫不得已的么?
未了解实情前,卢栎不敢随意下判断。
“五万两实在出乎意料,”他定定看着孙正阳,“在下能问问是何缘由么?”
“聪明。”孙正阳赞许了看了卢栎一眼,“明明生气,却能自制,还能想到事出有因,在你这年纪着实难得。我就免费送你一个消息好了,沈万沙罪名不简单。”
“不简单?”卢栎有些不解,“不就是被看到给一个濒死女子止血,误认为凶手么?”
孙正阳摇摇头,声音压低些许,“本府这两年,每月都有青楼女子遇害,至今已死近三十人。”
卢栎懂了,眯起眼睛,“你们这是把沈万沙当成连环凶手了!”
“他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了。”
“简直荒唐!”卢栎目光灼灼地看着孙正阳,“沈万沙初初入蜀,之前一个月一直与我在一起,怎么会在成都府做下杀案!我可以为证!”
“正巧,成都府两年来一直有青楼女子死亡,偏偏上个月没有,”孙正阳笑意微冷,“公子这人证,没有意义啊。”
卢栎死死瞪着孙正阳,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纵使他不能成为沈万沙的不在场证明,但他相信,沈万沙不可能是凶手!任何凶案都不能以主观臆测判断,必须以证据显示为实,再亲密的人都不可以轻信,一直以来,卢栎贯彻的都是这个方针,但沈万沙不同!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多,但一个人的性格作为不能掺假,尤其沈万沙这种不复杂的人,他相信沈万沙。
可别人不相信。
还蓄意陷害!
卢栎心中火气几乎压不住。
突然手心微痒,是赵杼在轻轻挠他。
卢栎侧过头冲他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气氛安静片刻,赵杼突然开口,“你应该也想破案吧。官员晋升,需靠政绩。”
这个孙正阳不反对,做官经营人脉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政绩,政绩好,打好门路才能晋升,政绩不行,再有人脉会来事,也爬不上去。
当然政绩也能修饰,但总得有个不错的底子,才能有好效果。如果本身能力超强政绩不俗,又有人脉会来事,那就是当朝二三品大员的苗子了。
“不如我们谈个交易,”孙正阳装深没没说话,赵杼也不介意,声音越发凝沉,“一万两为押金,你把沈万沙放了,而这个杀人案,卢栎替你侦破。限期半个月,如若找出凶手,你将押金退回,如若找不出,我们再加付十万两。”
十、万、两?赵杼你说什么胡话呢!
卢栎赶紧扯赵杼的手,不要发疯啊!
赵杼却丝毫不觉似的,又挠了挠卢栎手心示意他乖一点,冷声问孙正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