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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说那渔民“那你还是喊吧”是真心话,她现在就等着有人能发现“临洋侯回来了”。
正月都过了一大半,临洋侯失踪一个月后终于回来了,必须要有人见证和传播。
可是,渔民被俩人的态度给唬住了……他没唬住别人,倒被别人弄个懵。
甘来伸手拽住他悬在外面的脚踝,使了一把劲儿。
“啊~啊~~~”一声惨嚎,原本被硌了一下,如今又给生刮了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寡(刮)淡(蛋)?
与此同时,鸡叫头遍。
渔民的生活要比农民更苦一些,鸡叫头遍的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吃完早饭、准备出海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声从远处传来:“我好像听见有人叫唤,那声儿还挺瘆人的!”
“我也听到了,谁啊这是!”
“大早上的,怕不是撞上推潮鬼了吧?谁听见是鸡叫前还是鸡叫后出的声儿?”
“好像鸡叫前?”
“不是,几乎是同时的!”
大宣沿海渔村有个说法,因出海翻船而死、无法被寻回尸体的人,会变成海鬼。
在海中死去的人,精魂不灭化作海鬼,于海中服苦役。
最为沉重的苦役,当数推潮鬼,推着海水潮汐来来回回,不得安歇。
死后无人收尸、更无法入土,心中怨气不散,再加上每日推潮劳苦痛至,便会兴风作浪,上岸抓人当替代。
要是鸡叫前出来抓人,说明是怕日头的,还能对抗一下,要是鸡叫之后抓人,那完了,连日头都不怕,那谁也对抗不了,被抓的人没救了。
“是同时叫的!分不出谁先谁后。”更多的人肯定道,同时举着灯笼火把地往海边跑。
不管怎样,都是村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实在帮不了,总也要尽些心。
人多,就胆壮,有越来越多的火把加入队伍。
甘来脚踩那個“惨蛋”的渔民,和楚清一起向灯火光亮处看去,火把映照下的脸孔个个发白,明显带着恐惧,却都大声呼喝着“天将明、日将出、鬼怪速去莫自误!”
吓唬海鬼,也为帮自己壮胆。
人群中有人提着灯笼,却提得很高,像是帮大家照明,却让楚清和甘来都看清,那是自家小子。
船舱里,楚元把儿子提溜起来:“别睡了!你娘在外面又闹幺蛾子了!”顺便踹了卓耀一脚:“赶紧起来,报官去!”
“哦!”卓耀一骨碌就爬起来,迅速出了船舱,对着船下喊道:“大人,可要报官?”
喊声可大了。
人群中有人听到了,相互嘀咕:“大人?报官?”
于是他们就看到一个黑影向他们靠近,也没拿火把,跑近些就站定大喊:“前方何人!临洋侯在此,休得无礼!”
赶来的人群一下子顿住——
“临洋侯!”
“官府天天让上报有没有见到外人,就是为了找临洋侯吧?”
“喂!前边的!我是村长,你刚才说的,真是临洋侯?”
“哎呀,是是!我看清楚了,那正是我家侯爷!”
“对对!咱家侯爷总算回来了,侯爷平安回来啦!呜呜……”
哎——这就接洽上了嘛!
村民们拥着临洋侯一行人进村休息,村长亲自带着卓耀去县衙。
鱼籽酱作坊的小子们“欣喜激动”的围着楚清嘘寒问暖,其中两个溜走,去当地密侦司理事处通知一声。
楚清在渔村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饭,然后在村长家有些秃噜毛的狗皮褥子上美美补了一觉。
到中午的时候,村子里喧闹起来,楚元过来帮楚清把头发扎整齐。
别说,楚元这些年可算把梳头的手艺练出来了,虽然只会绾男子发髻这一个样式,但是比甘来和楚清梳得都好。
楚清常感叹,这些年身边也添了一些女性,比如大宫女们,女护卫们,还有楚家小子们的媳妇,可真正能跟她东奔西跑、也能让她放心带着东奔西跑的,唯有甘来一人。
女性的体能限制,以及思想的自我束缚,均不能跟上楚清的步伐。
对于楚清来说,她自己比男子活得都累,楚家人一向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真不能和别家高官显贵相比。
可就唯独甘来这么一个百无禁忌、体力还好的女性,还是个比楚清活得更粗线条的人,梳头发这种事情,真指望不上她。
楚元在梳子上沾了些村长婆娘的桂花油,把楚清所有的碎发都粘住、梳进发束里,瞬间就是光亮整洁,容光焕发,“爷”的范儿就出来了。
村长婆娘特别兴奋:这可是临洋侯,侯爷哎,用她的桂花油呢,一点都不嫌弃,这是多大的脸面。
她可不敢给人家梳头,只敢在外围当个打杂老妈子,给端个洗脸水、做个饭而已。
那楚元也是能装,自己的小头发就梳得溜光水滑,长得又精神,标杆溜直往楚清身边一戳,可给楚清提气了,一看就是侯爷身边的得用之人。
楚元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村长婆娘赶紧回话:“是府衙郭大人和县衙唐大人、还有个不知是什么官爷,带了车马进村子,我家老头子去给引路了。”
临洋侯安坐于村长家简陋的堂屋,等待知府和知县以及密侦司理事处的人到来。
咱是侯爷,谱儿可以摆足,没人敢说啥。
蒙原知府郭正彪等人从进村这一路,就已经听说了如下内容:
早上天还黑着,村民就发现了临洋侯的船,一看便知临洋侯宁可在外面忍饿受冻,也不肯扰民。
若不是有早起的渔民去查看海冰情况,发现了临洋侯,恐怕临洋侯会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会进村,所以,临洋侯爱民如子啊!
这是村民们的说法。
从没见过侯爷这么大的官,村民很兴奋,因为这个侯爷,又来了这么多官老爷,村民们更想表现表现。
所以这一路,村民们还想多说,还不敢多嘴,就当啷一下子来一句,当啷又一下子来一句。
可村长心里不太有底。
他使眼色不让村民具体指出“查看海冰情况”、发现临洋侯的渔民,村长心中祈祷:“希望临洋侯忘记此人、饶他一命吧!”
然后再向官老爷们报告:村里人已经招待侯爷用过早饭,临洋侯平易近人,和村民们吃一样的饭,还夸好吃。
村长的意思是:我们接待临洋侯了,但是不知道官府天天要求上报外来人是个啥意思,对那个女侯爷是个啥态度,所以也没给弄太好的东西招待。
要是你们当官的有啥说头,别牵连我们,我们只管给招待饱,可没管让吃好。
“临洋侯正在补眠,也不知道醒了没有,”村长给引路:“这里就是小的家,大人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