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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桦提到“抄家赈灾”,楚清谈完了石灰和喷桶的事情就赶紧告辞——她得回去派人盯着那帮旧贵族的产业,只要他们有变卖的苗头,就赶紧买。
不然等到抄家,最后归谁还不一定呢。
就算是皇帝也让“就地处置”,宋廷山老奸巨猾,还不得搞个竞价什么的,那时候再买就不划算了。
走的时候把魏诚毅带上了,说让他去把石灰运回来。
但并没有直接去货栈,而是派人去的,她则带着魏诚毅去了青瓦台。
进到包房坐好,卓耀很自觉地出去守楼梯。
他觉得楚清和魏诚毅都是密侦司的人,估计是有什么任务吧。
魏诚毅就笑:“怎么着,钱没带够,所以不带他们?”
楚清也笑:“可不是!我出门总忘带钱。”
自家的青瓦台花什么钱?这么说不过就是打个哈哈而已,他们几个来吃饭都免费呢。
楚清说:“我是想偷着问问你,你们是不是为我和小宝费了许多周折?有没有欠人情?他们两个心眼子多、不实在,我就想听你说。”
魏诚毅摇头:“没费什么周折,你不用瞪我,我说的大实话;
五年多了,我跟老白没少查人口,宋大人在吉州和新伦州也都做过几次普查,都查不到你儿子的下落;
你也知道,国战造成的混乱,人口变动很大,加上过去的、现在的隐户和流民,几乎是大海捞针。”
私下里,魏诚毅和白桦相互称呼不分上下级,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关系很是亲近。
再说,两个人个人能力都很强,可说是旗鼓相当,能分出上下级,区别就差个爹。
楚清感慨:“难为了,谢谢你们!”
楚清没想到他们都帮着查找五年多了,比自己这个“亲娘”都尽心。
小宝是养子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比方密侦司,比方宋廷山,因为密侦司理事处与州衙间也相互有档案。
这些人不知道楚清是个换了芯子的人,他们只是默默为楚清做寻子这件事,可以说,是真朋友,楚清怎能不感动。
楚清跟魏诚毅碰了碰杯:“都在酒里!”
所谓大恩不言谢。
楚清救过白桦和魏诚毅的命,是恩;他们为楚清寻子,也是恩;楚清救过宋夫人是恩;宋廷山给楚清批过建粮仓的条子,是提携之恩,楚清也回赠以帮他搞政绩,也是相助之恩。
所以楚清了解了以后,没多言谢,说没用,全看做。
魏诚毅说:“小宝要是知道他不是养子,而是你亲儿子,不知道该多高兴!”
语气中有羡慕,也有落寞。
“听说,你也是个养子?跟我说说,当人家养子,是什么心态?我都不太敢管小宝,深了浅了的,怕伤害他。”楚清问。
这才是她把魏诚毅叫来的目的:你帮我找到“儿子”,我回报你个爹。
魏诚毅牵了牵嘴角,算是个苦笑:“这能比么?小宝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养子吧?
再说了,这次不是都搞清楚了,他就是你亲儿子。
至于我嘛,我的养父母一早就告诉我不是亲生的,还不如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也不会心中生怨。
虽然我还是会不自觉讨好他们,可是怎么讨好也没用。嗐,不提了,没有可比性!”
楚清看成功的把话题展开了,可见魏诚毅对自己是真的实诚,于是马上追问:“生怨吗?怨谁呢?怨他们为什么不瞒着你?”
魏诚毅:“是啊,不说不是更好?别人家的父母也不见得对孩子多好,不告诉我,那我在挨打受骂时,也不会觉得委屈。”
楚清:“你这是自欺欺人,他们不说,邻里不会嚼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你大了再知道,没准儿更恨他们。”
魏诚毅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早晚都会知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不恨他们,他们对我再不好,好歹也养了我好几年。”
还是有怨呀,可是,即便他们养了几年,最后也还是抛弃了他。
唉,这是不是所有孤儿的“被抛弃感”?
楚清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试探地问:“你说,如果当初我把小宝追回来了,可最后我养不起他,自己都未必活得下去时,我是把他送人好,还是让小宝跟着我一起死比较好?”
魏诚毅看向楚清:“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我知道你想说我的父母生而不养,可能是因为有难处,这个我也想过……
唉,怎么说呢,挺矛盾的,怨吧,怕冤枉了他们,毕竟是给我生命的人,不怨吧,又做不到。不提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
楚清也知道,非要挖掘别人的隐私和伤痛挺不道德,可又不想魏诚毅都三十岁了还不认识自己爹。
他爹那个小老头还挺不错的。
楚清点了点头:“行,说点儿别的。我回来之前去看了下小宝,发现这小子结识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这方面能力还挺强;
还碰到他的一个朋友,比老于岁数都大。”
魏诚毅露出诧异的表情:“比老于还大,还是他朋友?”
楚清就笑:“神奇吧?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人叫水毛毛……”
两人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楚清把水毛毛的生平经历给魏诚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楚清没有明说魏诚毅就是水毛毛的儿子,但是魏诚毅还是听明白了,眼圈红了。
楚清拍了拍他肩膀:“生而不养,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奈。”
要是跟着被称作怪物的水毛毛,魏诚毅有没有命活到大都未必,因为连水毛毛能活下来都是靠运气。
“我……想想,你,你不要告诉他。”魏诚毅说道。
楚清点头:“我不告诉。因为他没让我告诉你关于他是你爹这件事,怕影响你的生活。
不过,他身体不太好,小宝有个医术高超的朋友没在,没人能给他看病,他……世人的眼光……你知道的,挺麻烦。”
魏诚毅心里是翻江倒海。
当他知道他娘生下他就死了,他爹用另一种方式关注他,甚至他在东伦国出生入死时,他爹也在,甚至是看着楚清把他救走,他不怨了。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见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以什么样的面貌、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