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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顺镖局”改姓这件事情,只局限在镖局内部人知晓,外界一概不知。
因此,当常丰镖局的大掌柜硬着头皮亲自向孔普高汇报截船未遂之事时,孔普高平静且冷酷地让手下人把他拖走了。
“拖走”,是把人从这世上抹灭的代称。
“传话给水帮主,去查查是谁接应了三顺的人?”孔普高下令。
管事领命告退。
“没人接应,三顺的人不可能消失不见。”孔普高仿佛在解释刚才发出命令的原因。
纪成明点头:“家主所言甚是,听手下人说,三顺的船天未明时出发,当天日头未落就回来了,所以,他们应是在义斌府就回转的。”
“但愿不是她。”孔普高并没有说出“她”是谁,因为他不认为有谁能够未卜先知、提早做出预防。
那么短的时间,就算谁跑得比马还快,也来不及通知三顺的船返航,何况,返航的船上,货已经清空了。
纪成明说:“家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来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种话出来,那多半是不当讲的话,但是孔普高点头让他说。
纪成明是孔普高的师爷,此人学问不在文章上,而是在于“奇技淫巧”方面,孔普高的盐井就是在他的帮助下钻出来的。
这个年代的钻井技术受限于工业水平,想打个盐井非常困难。
为了不被人发现私自挖掘盐井,必须“悄悄地”进行,所以不能使用普通水井的挖掘方法。
纪成明不但判断出盐井的位置,更是用管状钻头小范围挖土,使孔普高拥有两座盐井。
因此,虽是雇请的师爷,孔普高对纪成明也相当重视,在他看来,盐井就是“聚宝盆”,而纪成明就是制造“聚宝盆”的人。
因此,当纪成明问“当讲不当讲”时,孔普高不假思索地让他说下去。
“家主,您说能不能是咱们的人给三顺报的信?”纪成明说道:“据我所知,咱们底下有些人为了多赚好处,可是把生意往三顺介绍。”
这个情况是存在的,所谓“掮客”,就是替人介绍生意,赚取佣金的营生。
但是,吃着常丰的饭,砸着常丰的锅,那就该死!
孔普高说:“纪老弟,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一定要查出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还有,你去跟水帮主碰个面,看看船帮有什么说法,若是不成,把咱们的人派进去些。”
纪成明有些为难:“咱们的人未必能打入船帮。水帮主看着粗鲁,可是心思也缜密,而且他这人一根筋,不太好拉拢。”
孔普高:“尽量吧,是人就得吃饭,我不信他们有钱不赚!”
这是真理,甭管谁说“视金钱如粪土”,终究还是“没钱万万不能”的。
但孔普高心里的隐忧来自楚清。
年前的那次截杀没有成功,使他更留意楚清的动向,因此他知道楚清目前在义斌府。
而三顺镖局的船当天就返回,最可能就是在义斌府卸货转运,很大成分是楚清在里面参与了。
可怎么会呢?楚清如何能知道呢?
快马加鞭尚且需要将近一日的路程,楚清怎会提前知晓的?
应该还是有内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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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这几日都睡不好。
最近总是腿疼,不是在膝盖周围就是在脚踝周围。
昨天夜里甚至两条小腿轮流抽筋,搞得没法睡觉。
小宝此时在平键的造船坊里参观,没走多久就坐下揉腿。
平键很是体贴地叫来一名工人,让他给小宝“松松腿”。
工人手劲很大,只三两下,小宝就觉得腿轻松不少,真是奇了。
“我这里的人都有一两手绝活的,”平键笑说:“他们平时就是些手艺人,但是你看他,李虎,一手推拿功夫,好些坐堂的大夫都不如他!”
叫做李虎的工人憨憨地笑:“东家过奖了。”
“厉害!”小宝竖起大拇指,很是称赞:“我近来总是抽筋,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李虎说:“多喝点骨头汤吧,‘抽条条’的娃儿都这样。”
当地人说的“抽条条”是说小孩子在生长发育期间长个儿变瘦。
小宝现在就长得像根面条,细长细长的,都到楚清鼻子尖了。
小宝听到“喝骨头汤”的说法,就点头,表示受教。
其实娘亲的来信说,小宝个子长得太快,会有“生长痛”,要他舍得花钱喝羊奶,不要省着,还让多晒太阳。
“喝羊奶好还是骨头汤好?”楚元关切地问。
老大来信让他帮忙给小宝张罗羊奶,牛奶也可。但是人家比大夫都厉害的人让喝骨头汤,楚元觉得有必要搞搞清楚。
“自然是羊奶更好,但是不好搞啊,又贵,味儿还不好。”李虎答道。
小宝眼珠子一转,羊奶味道可以好呀,娘亲煮羊奶的时候放茶叶,就不腥,小宝准备把这个当做员工福利。
说话的功夫,有工人跑来说:“楚公子,外面有人来找你,说是你嫂子。”
楚元和小宝都奇了:嫂子?谁呀?
俩人嗖嗖就往外跑,一看,是陆川媳妇。
“嫂子(弟妹),你咋来了?”小宝和楚元几乎异口同声。
“宝儿,你没事吧?”陆川媳妇一把揪住小宝,先上上下下赶着打量赶着捏胳膊捏腿儿的。
“弟妹,出什么事儿了?”楚元被陆川媳妇搞得有些紧张。
陆川媳妇不知道一肚子话该从哪说起,一下子就卡壳儿了。
小宝借了平键的休息房,把陆川媳妇带了过去。
陆川媳妇等外人都走了,才对小宝说:“前几日我回娘家,听我堂嫂说她家的一个亲戚是在常丰镖局做事的,被打出来了,说是吃里扒外,给三顺镖局拉生意;
这人被打得重伤,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人也断气了,断气之前说常丰镖局是孔家的产业,得罪不起,不让家里人寻仇;
我琢磨着你们刚帮过三顺镖局,那肯定就是得罪常丰镖局、得罪孔家了,怕你出事,你陆川哥哥也不在家,我等不了,自己来看看你。”
小宝坐直了身子:“嫂子,多谢你这么远跑来告诉我,你可知那孔家是什么人家?”
陆川媳妇:“我爹说孔家是江南首富,家主叫孔普高,不过咱家跟人家那样的大家族扯不上关系,那是咱这样的人家爬梯子都够不着的大富豪;
还有,他们跟盐帮的关系似乎也很紧密,你们防着点,没准儿他会买通盐帮找你们麻烦。”
小宝:“嫂子,盐帮又是什么?”
“唉,你娘也是的,你出门在外,这些关系她怎么都不查一查告诉你呢……”陆川媳妇语气带了些埋怨。
好歹老大有密侦司的名头,这江湖道上的错综关系,倒是给小宝透露透露啊!
这一点楚清做得确实不够好,她做事被动,每到一地,才会在去理事处报到时大略了解下当地的情况,不太走心。
良好的社会体制下成长的人,接触不到所谓的“黑道”、“白道”,楚清在这个世界迄今为止,所接触的黑暗也只限于官场,更是没有时间去触碰各种帮派、势力。
不过陆川媳妇也委实有些冤枉楚清了。
在大宣,实行的是盐铁官营政策,换句话说,都是“国有企业”。
唯一一家私营的盐场,就是楚清的那处,也都是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的,算是皇帝的“私产”。
因此“盐帮”、“船帮”这类走私的、收保护费的小帮派并不猖獗,尚处于“阴沟”之中,他们自己也是很小心谨慎地避开官府的视线。
对于他们,密侦司也并没有资料可以提供,密侦司的眼睛只盯在官员和王爵位置上的人。
可对于经商的人来说,三教九流的人就是他们每日所接触的人,所以他们对于各类关系都很关注。
再有,商人地位低,因此他们容易把官员看得过高,会有“你都能当上官,怎么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这样的思维。
可是,假设地上盖了块毯子,你不掀开,怎知毯子下是地板还是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