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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态度的转变，让李达康差点没接住。
自己言语中的“另一家”指的就是赵立春。
一句“感谢孤鹰岭的事”，看似是感谢，实则是对自己态度的认同。
这么说来，不但自己暴露了，就连赵立春也暴露了。
李达康瞬间感觉到已经深陷局中。
一个为赵立春布的局。
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要么跟着祁同伟干赵立春。
要么作为赵立春的陪葬品。
虽然他没有把握，祁同伟一定能扳倒赵立春。
但是，要给赵立春顶包，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现在只能是跟着祁同伟摸着石头过河了。
“同伟，同伟，没必要这么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又献上一个“李氏弯腰”。
祁同伟没有接话，只是故意挺挺背。
从这个动作，李达康终于解读出来了。
这是叫自己站直了，支棱起来！
这么多年来，李达康早把自己这个“李氏弯腰”作为一个标志性动作。
作为实现八面玲珑的利器。
没想到，在祁同伟眼里。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比丑陋的姿态。
所以提醒自己不要再做这个动作了。
这个祁同伟可真是有两下子。
通过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把自己的想法、态度摸得透透的。
聊的都是“感谢”，但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射中自己的心脏。
疼得竟然说不话来。
甚至通过自己的微表情、体态，就能大致判断出来自己的行事作风。
如果说之前的交谈是在相互交手过招，自己已经完败。
但从这一刻起，就不同了。
这是在不露痕迹的教自己做事。
而且是在教做正确的事。
李达康头皮发麻。
想不到一位比自己年轻，而且职务也低上不少的人。
竟能把事做到如此境界。
李达康也学着站直了腰板。
直到看见祁同伟认同的眼神。
才敢放松。
看来这个股东名册的事，不但要查，还要好好的查！
也许查清楚之后，自己反而清白了。
李达康的思路豁然开朗。
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从股东名册开始入手。
因为李达康心里很清楚。
即便是这件事有欧阳菁的参与。
充其量算是个从犯。
真正的幕后指使人就是赵瑞丽。
但是赵瑞丽采用手段很高明。
是一步一步引导着欧阳菁做的。
要想找到教唆的证据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
李达康打量着大风厂的办公区。
这个眼神似乎在向祁同伟求助。
“我该怎么办啊？”
祁同伟很默契，带着李达康先做欢迎“双调组”的规定动作。
一边参观，一边介绍情况。
“达康书记，您看，这是厂长办公室，但现在厂长没在”。
“这是副厂长办公室，副厂长空缺，我临时借用”。
“您看着符合规定吗？”
“没问题，这我都听说了，是省里的安排”。
“这间是会议室，里面没人”。
“这间是劳资科”。
“这间是保卫科”。
李达康很客气，只是在门外跟职工们挥了挥手。
“达康书记，这间是财务科”。
李达康惯性的挥手。
在门外轻轻走过。
当他看见会计张桂萍阴沉的眼神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会计？会不会能在这里找到突破口？
李达康诡异的退回来。
停下了脚步。
“同伟，有事您先忙？”
这个语调很值得玩味。
这是在征求祁同伟的意见。
能不能和这位会计单独聊聊。
“那行，达康书记，我去车间看看，有事再招呼我”。
祁同伟特意强调了一下“再”。
言外之意就是,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眼前的这位女会计叫张桂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中等长相，中等个头，带着一个黑框眼镜。
黑色的工作服让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土气。
尤其是短一截的裤腿，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她的裤子。
袖子角上浓厚的油渍让人看起来不舒服。
完全没有一个财务工作人员的干练。
这个形象就很反常。
张桂萍看了一眼李达康。
没有起立问好，只是接着忙活手中的工作。
李达康没有作声。
只是翻看起桌子上账目。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会计虽然看起来埋埋汰汰的。
但是写的一手好字。
每一个数码都像电脑打印的一样。
李达康有些怀疑。
是人不可貌相？
还是这位会计经历了什么事，变得如此沧桑。
李达康漫无目的的继续翻着。
偶尔故意发出声响。
目的就是要引起张桂萍的注意。
可是，张桂萍仍旧低头忙着自己的工作。
这一切着实有些反常。
李达康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章。
轻声念道：“张桂萍？”
“你认识欧阳菁吗？”
张桂萍突然停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答道：
“认识，不但认识，而且我还知道，您是她的爱人”。
看来又遇上了一个硬茬，李达康大概知道张桂萍的态度了。
不出意外，一定是把事情都推到欧阳菁身上，甚至是推到自己身上。
干脆就别兜圈子了，直奔主题。
“那你为什么要做把欧阳菁的名字放到股东名册上？”
“是欧阳菁让我做的，她说自己的丈夫是县级干部，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我这个工厂里的小职工了”。
果然，和李达康预想的一样。
看来不用点儿手段是不行了！
“我告诉你，张桂萍！我李达康绝不会做任何腐败分子的保护伞……”
李达康进入了暴走模式。
巴拉巴拉喊了半天。
最后只换来张桂萍的轻蔑的一句，
“李达康，你就算个屁！”
说完，夺门而出。
留下李达康孤身一人。
不对啊，没镇住她？
还挨了一句骂。
李达康没有生气，也没有郁闷。
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会说自己“算个屁”呢？
这种态度，绝不是对抗调查。
更像是有过曾经的交集。
李达康没有跟着去找张桂萍。
而是返回到劳资科，去查了一下张桂萍的档案。
原来这个张桂萍竟然是个大专生，那时也算是高学历人才了。
过去几年还获得过三八红旗手。
李达康越看越觉得奇怪。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犯错误的人啊！
要说跟自己有交集。
只有张桂萍的籍贯，写着汉东金山。
这是自己任职的地方。
这就更奇怪了，自己任职时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咋能对我是这个态度呢？
但如果非说坏事的话。
还真有一件事不托底。
就是动员县里集资办企业的事。
难道真是这里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