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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听了主人命令,当真高高扬起马鞭,眼看就要落在那孩子身上,却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大白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欧阳雨婷被吓得一颤,声音哆嗦着道:“哪来的野狗,快点把它赶走啊!”
“不能打人!”一个少年牵起了“大白狗”拖着的链子,一手把那哇哇哭的小孩抱起,声音却温和了些:“三娃,先去,那边玩。”
“呜呜呜……阿休哥哥。”三娃见阿休给自己撑腰,倒也听话,手背擦了擦眼泪挪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说话间欧阳雨婷也想起了这少年的身份,见狗已牵住,就没那么害怕了,嘴角一撇道:“小鬼,与你什么干系?瞎管什么闲事?”
阿休的目光往下,落在那一堆被车轮轧碎的玩具上:“弄坏了东西,要赔。”
欧阳雨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直接扬了扬下巴:“梁六,给他点银子,这么几样破玩意儿,也值得说?”
车夫哈哈大笑,取了一小锭银子往地上一扔:“我们小姐赏你们的!够买一车破烂玩具了吧?”
阿休并没有弯腰去捡银子,脸色显见地沉下来,而大白狼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冲着欧阳雨婷一行人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那链子牵得并不很紧,大白狼左右蹿着几乎要挣脱,欧阳雨婷又害怕起来,连声指挥下人:“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赶快把狗弄走?”
“向孩子们道歉,狗会走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阿休身后响起,聂绾绾走了过来。
她刚才在门口听见这边动静,招呼完客人就过来看了,一看情形便知和自己上次的遭遇如出一辙。
这位将军家的孙女,未免跋扈得太过了。
但今天到底是大喜之日,不宜纷争见血,她担心大白狼一不小心真把这位娇小姐弄伤,所以才过来拦一拦,给对方个教训就行。
欧阳雨婷却显然并不这么想,一见到聂绾绾有打算把狗牵走的意思,便以为她是怕了,底气顿时壮起来,居高临下道:“道歉?我不是已经给了银子么?这些东西都够买一堆玩意儿了,难道还不够?”
聂绾绾身量虽小,却是不卑不亢:“姑娘自认为诚意如何?有谁道歉,会这么把银子丢在地上?梁下村虽穷,却不是乞丐!”
欧阳雨婷自小娇养长大,哪有人会轻易去拂她的意?顿时不耐烦了:“给都给了,较什么真啊?再啰嗦,我连你也一块打!”
聂绾绾闻言,忽然勾唇笑了起来:“看来上次的亏没吃够?我不过是不想闹事罢了。若欧阳小姐定要如此,今日人虽多,我也不在怕的。”
“你……”欧阳雨婷一时噎住,那次在街上的狼狈记忆悉数涌入脑海,要是这次又栽在她手上,这条专门穿给那人看的新裙子价值千金,岂不是要当场报废?
也是想到这一茬,她才记起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忍着怒火软和下声音:“行。道歉就道歉。”
她咬了咬牙,下了车叫车夫捡起那锭银子接过来,亲自往三娃手里一塞,毫无感情道:“对不起了!下次也记得长长眼睛,别往路当中玩!”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声音不大,落在欧阳雨婷耳中却如惊雷。
她愕然抬起头来,看到那人的瞬间,一张秀美的脸涨得通红:“阮……阮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阮玉瑾语气冷冽:“不迟不早,恰好辨得清是非。”
欧阳雨婷咀嚼着对方的话,脸色由红转白,如此说来,岂非等同于自己骄横的一面都让他看了个正着?
她攥了攥手指,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声音细如蚊蚋:“我,我不是故意的。”
阮玉瑾却没再说话。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欧阳雨婷心中暗自懊悔,为了挽回残余的一点形象,索性豁出去,蹲下去用有生以来最柔和的声音对三娃道:“小朋友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这银子给你,你和小伙伴们再买些新玩具吧。”
一旁的阿休观之咋舌,与聂绾绾对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原来这欧阳小姐是能够好好说话的啊。
而三娃也被这位漂亮又蛮横的大小姐前后不一的态度给惊呆了,愣愣地咬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阮大哥……”欧阳雨婷期期艾艾地开口,很想告诉阮玉瑾自己今天就是为他而来,但眼下这尴尬的氛围,怎么看都不是剖白的好时机。
出乎她意料的是,阮玉瑾却轻轻摇了摇头启唇,只不过说的并不是她爱听的话:“这小山村并非市井繁华地,不适合欧阳姑娘待。姑娘若肯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家去吧。”
欧阳雨婷霎时间灰心又懊恼,想要再说什么,阮玉瑾却叫聂绾绾等人回屋,自己先一步走了。
阿休拍了拍大白狼的头,牵着它离开,聂绾绾却不着急,温声哄了三娃几句,逗得他破涕为笑,又允诺过几日集市上给他和小伙伴们补新玩具,才重新回到自家门口招呼客人。
看热闹的人四散而去,只留下欧阳雨婷一行人不尴不尬地杵在窄窄过道上,不知何去何从。
欧阳雨婷站在马车边满心后悔,怎么搞的呢?她原本明明是想借送贺礼之机接近一下心上人的,结果反而给他留下了坏印象。
要怪,就怪这穷山恶水里的这帮贱民!她咬了咬唇,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长鞭,泄愤似的往马腹上抽了几下。
马儿吃痛地长嘶几声,欧阳雨婷出了气,把马鞭胡乱一丢,忽然掩起脸啜泣起来。
才哭了几声,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人在她身边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只握着帕子的手递过来:“姑娘,不要哭了,不值得的。”
欧阳雨婷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瞧见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人,容貌说不上英俊,但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她出来得匆忙,确实忘了带手帕,便就势接过来,却没急着上脸擦。
那白净青年又叹了口气:“其实像您这样的大小姐,娇纵一些也实属正常,这才是朱门绣户的气度,只怪那个人不懂得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