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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迷雾,她试着伸手去触碰周身萦绕的雾气,却不料周遭的一切景致在她抬起手的那一瞬消散了。
有很轻的脚步声在一片虚无中响起,那人在她身后站定,缓缓抬起了头。
同那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还有那双血色的眼睛。
这一回她倒是没那么意外,只是转过身来,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明明应当是问询的一句话,被她以这种像是毫不在意的语气道出,反而像是早就知道答案。
如今问出来,只是求证。
面前的人没有回话,她静静地抬起手,将墨尺横在了中间。
对着她的不是剑尖,而是剑柄。
这又是什么意思?她眼神里有了那么一刻的犹疑,然而对方仍旧只字不发。
见她没有动作,那个影子放下了抬着的手,竟是这么扭头而去。
原本消散的雾气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重新聚集,面前的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你等等!”
睁眼的瞬间,有些刺目的光涌入眸中,晴岚没忍住皱了下眉。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身侧的被褥已经凉了,她怔怔地张开手掌看了看,眸子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日头已经爬了上来,明晃晃的日光叫人没法直视,晴岚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推门出去,微微眯了下眼睛。
她极少有醒得这么晚的时候,大抵跟昨日的奔波还有血杀术残留的作用脱不开关系。
白瑜远远地瞧见她推门出来,手在树枝上一撑就跳了下来。
“阿雪呢?”晴岚翻了下衣领,冲他招了招手,“你没跟她一起?”
“苏姐姐一早就拿了东西去了少巫那里,走时还叫我莫要吵你。”白瑜百无聊赖地把自个儿手上的匕首抛上抛下,打了个哈欠道,“我陪着过去的,不过到了那儿少巫给了我这个,叫我等你起了给你。苏姐姐说反正我在那儿等着也无趣,就让我回来了。”
也是,那些巫祝在那里看着,他在不在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晴岚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包袱打开略略扫了两眼。
一张地图,画的是从寨子里到山上祭坛的路还有这一路的机关布置,还有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银质牌子。
大概上山的路上,还另有人把手,不然不至于还要给这么块牌子。
“哦对,少巫还说了,你可以先过去,到时候她会让人送苏姐姐上去。”白瑜见她垂眸看着那张图没说话,出言问道,“阿姐,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
晴岚把展开的地图卷了起来,轻轻摇头道:“不用。”
她顿了一下,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道:“你把这个送回去。”
少年接了信,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两眼,道:“现在要我回去?可,万一有什么,这边应付得来吗?”
他是知道昨晚对方回来时的样子的,自然也知道她在那片林子里遭遇了什么,虽然这几日寨子里尚算得上安稳,但再过几日就说不准了。
“应当不会那么快。”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上一回是为了寨子里的什么东西,这一回再来,估计就是冲我们来的。既如此,就算真有什么,你留在这儿的作用也有限,反倒不如回去看看庄子里如何定夺。”
白瑜抿了下唇,眼里的满满的担忧,只是他也知道既然对方下了这个决定,那就代表这有可能是这个时候最合理的一种选择。
他叹了口气,抬臂一抱拳道:“我晓得了,会尽快的,阿姐你们一切小心。”
晴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不管是昨日遇到的蛊师还是那个神秘人,都不算是最棘手的,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周秦此时还在不在南疆?
这是她没办法根据现在知晓的那些信息能下的判断。原先他来这儿骗过了所有人拿走了什么东西,那么此时他在与不在就值得推敲了。
毕竟这个时候,北疆还在打仗啊。
他既然与燕北人合谋,那必然就是双方皆有想要的东西。如果他要的是向墨客山庄复仇,借的是燕北人的混乱之势,那燕北人要的就是他牵制住身为变数的鬼差。
十一年前他们吃过鬼差的亏,如今卷土重来,不可能不忌惮。
可若是依照这样推算,主战场应在雁翎,而不是南疆,周秦此时最应该在返回北境的路上而不是南疆。
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她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那个出现在密林的蛊师,还有他御蛊的技巧……如果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让自己拿不到解蛊的蛇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还是说,蛇胆对于他们,也同样重要呢?
这些看着明晰的线,其实细想之下还是一团乱麻。
晴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试着把这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清理出去。
算了,现下还是先见一见大巫祝再说其他的。
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上山的这条路看不见什么人,平日里寨子里的人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条通往山中祭坛的小路,即便是由不懂事的孩子偶然间闯入,也会很快被寨子里赶来的人带回家去。
但这可不是像荆楚那样的密道,刻意遮掩了上山的路,寨中的人反而像是约定俗成般对这里避而不谈。
除了他们的巫祝。
晴岚捏了捏掌中的银牌,深吸了口气迈步往上走。
没有机关,也没有蛊虫,更没有旁人的气息。
这不太正常,若是没有人,那自己手里的这块牌子是做什么用的?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里握着的牌子,不由多想了些。
笛音忽然在一片寂静中传了过来。
但不是先前听到的那种能够御蛊的笛声,也并非什么致幻的音律,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乐曲。
她眼神微微一动,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古木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树梢的人影。
年轻的苗女赤足点在纤细的嫩枝上,轻盈得宛若翩跹的蝶,似是觉察到有外人来访,她睁开了眼睛歪过头,系在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晴岚指尖搭在腰间的墨尺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仰头望着苗女的脸,轻轻皱了下眉头。
怎么觉得她有点像……那个蛊师?
明显那个蛊师要比她阴郁得多,但这张脸给人的苍白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应当叫你中原人,还是鲜卑人?”正思量之际,她却缓缓开了口,“你身上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喜欢。不过这双眼睛……倒是很熟悉。”
她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而苗女在她愣神的时候自树梢翩然落下。
“不答话么?”她眯了下眼睛,凑过去嗅了嗅,见到对方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那我换个问题。你姓白还是姓晴?”
此言一出也就不难猜到她说的对这双眼睛熟悉是指的谁。
“我姓晴。”她老实答了,将少巫给的牌子摊开给她看,“这个是……”
“不用给我看这玩意儿。”她摆了摆手,像是有些不悦地皱眉,“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来是想做什么,虽然山上的人不在寨子里,你还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晓得?”
晴岚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道:“那可否让在下上去见一见大巫祝?”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以啊。”苗女忽然笑了,但这抹笑意却浮于表面,她眼底的神色依旧是凉的,“只不过,你们中原有入乡随俗这个说法,如此,是不是也有守我的规矩?”
晴岚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她足尖一点重新跃上树枝,纤细的指尖往身后一指,道:“自此往上,离山中祭坛还有一半的路,依着我的规矩,入祭坛如祭神明,上山者……五步一叩首,十步一长跪。你,听明白了吗?”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里头的意味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一般的路程,其实并不远,真要如她所言那般上去也不会有什么,但她这么说……是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晴岚眸光微凉,握着剑的手拇指已经抵在了剑格处,只需轻轻一弹,那把玄铁长剑就会应声而出。
“就是说的这个意思。”苗女耷拉着眼睛,手中笛子一旋被她扣在掌心,她目光落在了对方握剑的手上,轻轻一笑道,“上去,可以,要么依着我说的做,要么……”
她指尖微微一动,腕间银铃轻响,道:“山中机关已经开启,你可以试试从我这儿踏过去,还能走多远。又或者,你可以试一试……”
“杀了我。”
为什么?明明她知道寨子里的事情,还有这样刁难?晴岚眸子闪了闪,却松了握剑的手,这么仰头看了她一会儿。
而后者则是阖了眼睛靠在树上没理她。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晴岚抱着剑,深吸了口气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们的意思?”
苗女闻言嘴角勾了一下,声音缥缈:“我的意思。所以……你想好选什么了?”
晴岚看了她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周秦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你的规矩?”
“不全是。”她饶有兴味地支起下巴,黑亮的一双眼睛里明晃晃地倒映着树下女子的影子,“我只是……”
“想求证一些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