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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西夏人有四下寻找奸细的,提刀呐喊着要杀到大宁军营的,又有追过去想查看拓跋忽儿情形的,却是人喊马嘶闹成了一团。
那拓跋斜打仗无胆,听说王位要落到他头上,立时如天上掉下一个大金元一般,砸得他脑中一清,胆气倍增,心知拓跋忽儿一死,拓跋鹣必是不肯甘心自己上位,眼珠子一转立时抽了腰间的佩刀指着拓跋鹣喝道,
“拓跋鹣,是你暗下杀手害了吾王!兄弟们……给我杀了拓跋鹣为吾王报仇!”
拓跋鹣见状大怒抽了刀还手道,
“放屁!我怎会杀了我的亲兄长!”
“王在临死前指得就是你,是你杀了吾王!”
这厢自有那忠心拓跋忽儿一派的听了他“临终遗言”,都叫嚣着杀了拓跋鹣为吾王报仇,拓跋鹣手下自然护主,两派立时打了起来。
只那细封荣脑子还算得清明,见状忙大叫道,
“别打了!别打了!现今之计乃是将王的尸身寻回来,再寻内奸立新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只拓跋鹣与拓跋斜私见拓跋忽儿一死,都一心想上位,都一心想要罢对方于死地,正要是趁着此时乱着动手杀了对方,如何肯听他之言!
西夏人自家打得不亦乐乎,大宁人却是早有准备,燕岐晟带着假拓跋忽儿出营之时,武常安便已带着大军押着装满西夏财宝的车队,扔下空荡荡的营帐走了。
武常安在前,燕岐晟断后,大宁十万大军缓缓撤回了会州城中,而那驮着假拓跋忽儿的马儿一路狂奔却是冲着会州城而来,不多时便已追上了断后的人马。
燕岐晟远远见着便拍马迎了上去,那假拓跋忽儿胸前全是血迹,见了他拱手笑着大声道,
“禀报将军,小的幸不辱命!”
燕岐晟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归队!”
这一回乃是穆红鸾自动请缨,做了西夏小兵的装扮,悄悄混入了西夏大军中,瞅准了时机射出了四箭,前头几箭倒是好办,只后头一箭却要相互配合,正正射在那胸口血袋之上,装出一个拓跋忽儿中箭身死的假相,引得那些西夏人内乱起来。
此计说着简单,实则却极考射箭人手法及双方默契,这也是穆红鸾身手高超,藏身在西夏大军之中,连射四箭之后,却是将长弓一扔,展开脚法矮身疾走,不过几个眨眼便不见踪影,待到西夏人回过神来之时,这“内奸”却是遍寻不着了!
那假拓跋忽儿打马归队,燕岐晟却见得后头有人紧紧追了过来,打眼一看竟是熟人!
细封延追到了近前,见那浑身是血的拓跋忽儿隐入了大宁人之中,心中不由暗骂,
“没想到吾王乃是假扮的,我们都被姓燕的骗了!这姓燕的好生卑鄙!”
一面骂一面又暗恨自己为何没有细看此人,竟被这姓燕的奸诈小人骗了去!
拍马到了近前厉声问燕岐晟,
“吾王何在?”
燕岐晟微微一笑道,
“旁人我是不会说实话的,对上你这小子嘛……我倒是要高看几分,便同你说了实话吧……拓跋忽儿早已被他自家豢养的猛兽咬死了!”
细封延闻言心头一沉暗道,
“果然如此!”
见着那假扮者,细封延心中已隐隐猜着了几分,若是王没有死,燕岐晟又何必让人扮假于他!
当下沉声问道,
“你所言可是不虚?没有再骗我吗?”
燕岐晟应道,
“大军已入了大宁城,我此时再骗你也无意,实话对你讲吧,前头入西夏王宫之时,拓跋忽儿自密道逃入兽院之中,一不小心失足落在兽坑里,被自己养的那头狮王给咬死了!”
这话半真半假,只剩了个脑袋的事儿自然不会同他讲,若是这小子再缠着他要西夏王的脑袋,自家可没那耐性同这小子再打一场!
早头约好了长真要独自入会州与他们汇合,现下没见着妻子,燕岐晟心中发慌,自然没心思应付这小子!
细封延听罢心知再纠缠也是无意,当下狠狠瞪了燕岐晟一眼道,
“我终究会再来寻你的!”
燕岐晟闻言哈哈一笑,
“你若来便大大方自府门进来,我必有好酒招待!”
细封延听了欲言又止,靳马叱喝一声,回身便往来路奔去。
其实现在拓跋忽儿死或不死已无足轻重,在拓跋斜与拓跋鹣的心中早已将他当成死人了!此时间两人指挥着手下打得难分难解,大宁人是走是留自也不会关心。
细封延知晓此时也不是与燕岐晟计较的时候,于西夏人而言,旧王已死,由谁登基继位才是最为紧要!
不管这姓燕的所说是真还是假,他这一招却是十分厉害,用一个假王害得西夏人起了内乱,三年五载自然是无力南下了。
燕岐晟从从容容入了会州城,十万大军可算得是凯旋而归,在会州休整三日之后,便又赶奔兰州而去。
只此时间兰州的韩大将军府中却是迎来了宣旨的钦差,却是皇帝燕守敬身边贴身的太监。
韩伏虎在书房之中面向临安而跪,耳中听得钦差宣读燕守敬的旨意,旨意之中倒是褒奖了西北边军,韩伏虎得银多少,绸缎多少,无权的散官儿升了两级,俸禄自然也多了不少,又有下头诸将兵士等多有犒赏。只燕岐晟取西夏王首级之事却是只字不提,左路军也毫无嘉奖。
韩伏虎领旨之后,又照例奉上辛苦银子,那内侍接过来在手中捏了捏,发觉荷包里头有棱有角,像是一个雕刻的小玩意,偷眼一瞧却是一块和田美玉,价值应是不菲,不由心头妥帖。
听那韩伏虎问道,
“下官久在边塞不识京中人物,不知天使称呼,还请匆怪!”
那内侍笑眯眯开口道,
“大将军有礼,咱家乃是陛下身边一个小小内侍,常年跟在白公公身旁,大将军叫我一声卢喜便是!”
韩伏虎忙拱手道,
“原来是卢公公,失敬失敬!”
卢喜笑眯眯道,
“大将军不必客气!”
两人套了套近乎,韩伏虎这才开口问道,
“公公久在陛下身边,想来对圣意十分清楚,下官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公解惑!”
那卢喜见他领了圣旨,这也算是交了差,当下踱步过来,坐到一旁端了茶水润喉,问道,
“不知韩大将军有何事相询?”
这位虽久不在京城,但乃是一方封疆大吏,手中十几万大军,可是真正的实权大将,对上这位自然是要和和气气才是。
韩伏虎问道,
“前头下官的密报,不知陛下可曾见过?”
那卢喜点头应道,
“大将军的密报,陛下已是一一御览……”
“那……陛下可曾有言嘉奖左路军?”
那卢喜闻言敛了脸上笑容却是摇头叹气,应道,
“陛下见报大为震怒,曾言道王者不可辱,杀之更不该,左路军中取了西凉但燕将军不应杀了西夏王,此一举必会惹得西夏全国同仇敌忾若是大军来犯,西北一地将长年战火……”
韩伏虎听得心中苦笑,
“此一举确是世子爷有些莽撞,不过国事与军事向来有别,这一番大军出征十数万男儿深入西夏,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折损兵士三之有一,论用兵一道,我们可是大胜了一回,陛下若不奖赏,让这些提着脑袋拼命的男儿如何肯服,军心受挫以后诸将如何再领军打仗!”
更有这一战西夏人伤了远气,又有那西夏王一死光是选个新王出来也够得他们忙活,要想复仇我们这十几万边军男儿也不是吃素的,自家这守边的大将都不怕,陛下又何惧之有?
这些话他不敢当面讲出来,只得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却不知那卢喜此时也在心中暗暗嘀咕,
“这位大将军想来是久在边塞,不知这朝中诸事,如今陛下对蒲国公父子早已有了不满,如何还肯奖赏!”
想起陛下接密报时那难看之极的脸色,又想起临行前自家师父白谷曾对他言道,
“蒲国公如今在朝中越发得势,身后即有皇族支撑,又与朝中重臣暗中相通,此人对外向来宽容仕厚,极喜结交,朝野上下追随者众,如今蒲国公世子又在西北立下战功,这父子眼见得势力壮大,官家对他们是越发忌惮了!”
官家忌惮蒲国公父子,世子在西北有功不肯赏,便连累着这西北边军也跟着吃了暗亏,韩伏虎不知内情只怕也要受牵连。
想到韩伏虎前头所赠的东西自己十分满意,便索性卖了他一个人情,出言提醒道,
“大将军虽远在边塞,与朝中诸事想来所知不多,还是要多多结交京中同僚,多多来往书信才是!”
韩伏虎自然不傻,听他话中有话当下便明白了,便岔开话笑道,
“卢公公一路辛苦,府上早早预备了酒菜,还请公公移驾到后厅之中,我们吃些酒再说话!”
当下请了卢喜到后头,几壶酒下去,再套了套话,韩伏虎便已知晓了朝中情势,待到酒席散了,命人送了卢喜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