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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开门营业的酒吧便迎来四名年轻的男生，其中三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围着一个男生，言语间明显安慰着他。
空荡荡的大厅中,调酒师坐在吧台里揉揉眼睛,得到几名男生要店里最烈的酒的要求。
“小同学，成年了吗？”调酒师站起身笑问道,“让我推荐几款适合你们的吧。”
现在的孩子都长得人高马大,酒吧对于这些看起来年龄模糊的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进来，并不会严格查身份证。
可几个人身上的学生气太重,上来就点高度数酒，喝多了闹起事来会很麻烦。
不过几个人明显不懂调酒师的担忧。
“我哥们失恋,必须要最烈的酒。”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尽管调就是！”
“对啊，乐子你说是不是。”
三个男生纷纷坚持道,还问被围着的那名失恋男生。
正在调酒师为难地准备阳奉阴违时，被说失恋的男生反而开口劝解。
“算了,明天还有课,你们能出来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何星乐转头对调酒师说：“你看着挑吧，但度数也不要太低。”
有了他这句话，调酒师松了口气，顾客自己开口总比他们擅作主张强。
何星乐兴致不高,不过同寝的三个兄弟想要开解他,他不想辜负好意，自然作出奉陪的态度。
几人又商量着点了几盘零食,让服务员连同酒一起送到卡座那里。
男生们凑在一起话题就那些,仿佛为了让何星乐忘却失恋的痛苦,都纷纷提起学校里几个知名系花，这个身材好，那个头□□亮，还有谁谁传出来暗恋何星乐，颇有种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意味。
随着酒吧不断进来客人，渐渐热闹起来，角落里卡座的这四名男生也喝得火热。
何星乐啪地把酒杯摔到桌上，震耳的音乐声中除了同桌的兄弟，没人注意到他耍酒疯。
“言言姐、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啊！”何星乐脸颊酡红，转身揽住老大的肩膀，“呜呜……我都是为了她好……我那么喜欢她……”
老大闻到何星乐喷洒的酒气有些嫌弃，但还是抬手轻抚他的后背。
同寝的四个人中何星乐年纪最小，据说是跳级考上的大学，平时一起玩的时候对他也有哄小孩感觉，比较宠他。
之前寝室里的老大和老三陆续谈到女朋友，二子还调侃过何星乐是不是太小，根本不想尝女人的滋味，不像他他一样馋得慌。
当时自然把何星乐闹了一个大红脸，越发让其余三人觉得何星乐还是个小孩。
谁知不过一段时间没看到，成天往外跑的何星乐忽然宣布他找到了真爱，三人还没来得及恭喜，就又得知何星乐被甩的消息。
说被甩其实根本算不上，因为何星乐的‘真爱’竟然有男朋友。
年龄最大的老大一副被雷劈到的模样，不禁喃喃道‘太刺激了。’
可毕竟是自家兄弟，能怎么办，只好带出来安慰呗。
桌上的酒几乎都被何星乐包了，醉醺醺的给其他三人倒他的爱情故事。
爱情不爱情的三个人不知道，不过都忍不住感叹，何星乐是真能喝啊，上辈子一定是个酒缸子。
酒喝多了难免要去卫生间放水，老大二子老三轮流跟着何星乐往卫生家跑，渐渐受不住了。
“乐子，再跑腿都细了，你自己能去不？”二子摊在沙发上问道。
这会已经天黑，何星乐喝了一大下午，居然越喝越精神，快把卫生间当家了。
他们的卡座离卫生间不远，通过酒吧闪烁的灯光能够轻松看到通往卫生间的走廊。
“我可以！”何星乐豪情万丈道，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用没太偏离的直线向卫生间走去。
二子擦了把汗，转头对老大说：“大哥，你这方法不怎么样，幸好乐子只自己喝，不灌酒，不然咱仨都得被他喝趴下，到时候谁照顾谁啊。”
“我说以前在寝室喝啤酒的时候一瓶两瓶都不见乐子有事。”老大也不禁感叹，他看眼手机时间提醒道：“都看着点，太久没出来咱就去找找，别让乐子把自己淹马桶里。”
这面三人操碎了心，而何星乐终于走到了通往卫生间的走廊。
走廊细长，一侧是卫生间，另一侧是上楼的楼梯，径直走则是酒吧的后门。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何星乐冷得一抖。
“谁、谁开门了……”何星乐嘟嘟囔囔地向卫生间走去。
何星乐放完水后舒服多了，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到洗手池洗手。
这个时间外面虽然热闹，但来卫生间的人并不多，毕竟像何星乐他们中午就来的只占少数，大多数人才开刚开始嗨，根本没喝多少酒。
音乐声经过细长走廊的传递小了很多，使卫生间有种别样的安谧。
何星乐垂着头，余光能通过一整面墙的镜子对身后一览无遗。
很轻的脚步声沿着走廊传来，竟然穿透音乐声清晰传入何星乐的耳朵，骤然将他从醉酒中唤醒。
水龙头冒出大股的自来水，这水从自来水厂沿着水管横跨城市流过来，带着一路沾染的冰冷，哗啦啦地浇在何星乐的手指上。
何星乐酒意全无，刺骨的水寒已经引不起他的任何注意。
他咽了下口水，缓缓抬头，通过镜子等待即将出现的人。
一名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对镜前的何星乐毫不在意，边解开腰带边向里走。
何星乐关掉水龙头，抬手擦了擦额头。
他看向镜中自己吓白的脸，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刚才他居然以为听到了左语男朋友的脚步声，别说不可能那么巧地碰到左语的男朋友，就算真的来了，那天在KTV多乱，他怎么可能这么清晰的分辨出脚步声。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何星乐拍拍自己的脸，抽出几张纸巾，边擦脸边往出走，穿过卫生间的门时耳旁响起梦魇般的声音。
“何星乐同学……”
何星乐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顾淮朝他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我们聊聊？”
“好、好……”何星乐牙齿打颤，说不出拒绝的话。
自从那天在KTV与顾淮对视，顾淮已经取代他幼时给他留下噩梦的男人，成为他最惧怕的人。
何星乐行尸走肉地跟着顾淮从走廊到酒吧后门外。
夜晚的冷风掀起何星乐的刘海，露出满是冷汗的额头。
顾淮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何星乐，眼神浮现些许困惑。
“你很怕我？”顾淮纳闷地问。
何星乐咧开嘴露出夸张地笑：“没、哈哈、怎么可能……”
一滴汗沿着他的眼皮滑落，他不适的一直眨眼睛。
顾淮微微挑眉，上下打量着何星乐。
“那天你去找言言……”
“对不起对不起！”何星乐听顾淮果然是来警告他的，连忙大声道。
“我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在左语姐面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不要和我计较，我已经知道错了。”
何星乐的酒已经彻底醒了，生怕顾淮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一个劲儿的道歉。
因酒精发热的身体散去热度，使他如同坠入寒冬腊月一般，举起手想要发誓，却忍不住抖得厉害。
顾淮头疼地按揉眉心，“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和言言说什么了。”
他看出何星乐对他极为害怕，后退两步以示清白。
没想到他后退的动作反而惊到何星乐，何星乐用更加夸张的动作向后跃。
哗啦啦——
何星乐向后一跳，撞到摆放在酒吧后门的一排垃圾桶。
各式垃圾沿着倾倒的垃圾桶掉到何星乐的身上，他狼狈地靠着墙，一瓶不知被哪名客人砸碎的啤酒瓶恰巧扎到他的肩膀上。
“快过来！乐子不见了！”
二子久等不到何星乐回来，去卫生间没找到人，焦急地朝老大老三喊道，转身沿着走廊往外跑。
他跑出后门时一眼便看到靠在墙边的何星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何星乐身上满是油污，脸颊溅到几滴血迹，迷迷糊糊的只知道道歉，鲜血沿着肩膀几乎染红了他的一条胳膊。
虽然他看起来伤很吓人，但更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
酒吧老板见多了喝醉闹事的人，扫过一眼后就叫人帮忙把何星乐送到附近的诊所。
老大留在酒吧付账，晚一步赶过来时看到医生正在为何星乐清理伤口，一块块用镊子夹出嵌入肉里的玻璃渣子。
“嘶，到底怎么回事？”老大觉得看着都疼，难受地搓搓胳膊。
有些晕血的老三连看都不敢看，捂脸道：“喝多撞到垃圾桶了吧，唉，医生说差一点啤酒瓶子就扎进他的动脉了，都不知道该说乐子运气好还是不好，幸好命还在。”
老大也觉得是这样，一个醉鬼做什么都正常，不过他却注意到二子始终盯着何星乐不说话。
“二子，想什么呢？”
二子转回视线，有些严肃地问：“你们听没听到刚才乐子一直在道歉。”
“听到了啊。”二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我觉得……”二子顿了顿，在二人催促的目光中继续道，“有没有可能是乐子喜欢的那个人的男朋友来报复了，我听到乐子说再也不敢了。”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角度，老大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二子摇摇头，“我当时注意力都在乐子身上，可乐子虽然喝得多，却一直很精神，咱们陪他去那么多趟卫生间也没事，不像会自己跑到后面撞垃圾桶。”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最终老大站起来，“你们俩先照顾乐子，我去酒吧找老板要监控。”
何星乐被打了麻药，很快昏睡过去，等他醒来时肩膀已经包扎好。
他还未睁开眼便听到嘀嘀咕咕的声音。
“老板不给监控，非说只有警察才能看。”
“那怎么办，难道直接问乐子？”
“直接问呗，有什么话咱仨也好给他做主，就算乐子有错，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啊。”
“万一乐子不说呢？”
“和咱们有什么可遮掩的……”
何星乐眼皮下的眼球左右滚动，他轻轻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乐子醒了！”老大高兴地喊道。
三人都围到床边，先是对何星乐一番关切，待老大问何星乐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何星乐眼睫微闪。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他虚弱地笑道。
“乐子，是不是有人打你？二子去找你的时候都看到了。”老大故意诈道。
二子配合地点头，“对，乐子你忘了，姜霜生日会的时候我们也在，我认得那个人。”
“不是！”何星乐一脸惊恐地否认，“你们别多想，只是巧合碰到而已。”
他这幅害怕的模样更像是变相承认。
说完他翻身用被一蒙，不再理会三人。
三人相视一眼，见何星乐执意隐瞒也没有办法。
离开病房后老三迟疑道：“既然乐子不愿意，咱们怎么管？那天在生日宴会上又不是没见过，对方可比咱们大多了……”
晕血的老三自何星乐受伤后脸色就不怎么好，此时这番言论，引得另两个人看向他。
老大狐疑道“老三，你退缩了？”
“这是什么话？”老三有些不满，却没有否认，“明明是乐子什么都不说。”
“好啊，老三，平时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老大气得撸起袖子。
平时老大最讲义气，大家被分到寝室后也是他最先张罗排行，他知道自己最大后一直照顾三个小的。
这会老三的话落到老大耳中就是老三欠教育了。
二子连忙抱住老大阻拦。
“别动手，可还在诊所呢，再说让乐子听到像多想怎么办。”
老大瞪了老三一眼，转头问二子，“就你脑子最活，你说该怎么办。”
二子沉吟几秒，竟然真说出了一个办法。
“既然乐子不承认，咱们的确不好出手，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乐子喜欢的那个人叫左语是吧，咱们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什么人。”
这回就连老三赞同的点头，毕竟他们三个大男生，不至于找个小姑娘都害怕。
病房内，何星乐弓起身蜷缩在被子里，双手合实抵在额头念念有词。
“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己要做的……不要来找我……我什么都没说……和我没关系……”
同寝两年的何星乐深知其余三人的性格，不断反复叨念以减轻心中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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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左语得知何星乐受伤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了诊所的地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大概是她觉得顾淮明明看到何星乐来找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出门的理由很好找，来柴州之前她就设想过怎么支开顾淮。
“阿淮~我好无聊啊~我想要回文安。”
左语耍赖似得在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停下后仰头望着顾淮。
顾淮正坐在窗边看书，是一本心理学书籍。
黑色封面的大部头书，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左语翻看过一次，只觉得眼眶犯晕。
顾淮翻过一页，夹好书签后放到旁边，无奈地看向左语。
“快了，今晚我加班，你一个人早点睡。”
中午本来就匆匆回来看左语，顾淮起身拿起衣服准备去上班。
左语将他送到门口，笑嘻嘻地问：“那我下午可不可以出去玩啊。”
指节敲到左语的额头，她诶呦一声抬手捂住。
“不许跑太远，要给我发定位，天黑前回来。”顾淮收回手道。
“知道啦~顾妈妈~”左语搞怪地挤眉弄眼。
顾淮系扣子的手一僵，好笑地叹了口气。
“早点回来，我走了。”
左语等顾淮走后趴在门后听了一会，确定脚步声远去，立刻飞奔回床上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诊所离酒店很远，她赶过去后还要找一个能给顾淮发定位的地方避免被怀疑，时间非常紧。
房门再次关闭，只剩一室的静悄悄。
过了好一会，刷房卡的声音响起。
顾淮打开门缓步走进来，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
“呵、这么着急走啊。”
他最终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刚才左语抱过的枕头。
白色的枕头带有左语蹭上去的淡淡洗发水味，顾淮弓下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当左语有些小心思的时候，她不光不会回避，反而会表现得格外活泼，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对她极为熟悉的顾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午后阳光照在桌子上的黑色书封上，窗框的影子随着时间一点点移动。
许久后顾淮栽到床上，仍抱着枕头，拿起手机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隐藏的一个软件。
自从顾淮和左语在一起后，已经很少监控她，上次动用还是去KTV找不到左语的时候。
屏幕地图上的粉色心形图标不断移动，显示出主人急迫的心情。
顾淮的瞳孔中映出屏幕画面，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手机。
等粉色心性图标终于在地图上停下，顾淮并没有等到左语发来的定位。
顾淮的指尖轻轻颤动，滑到拨号界面按下左语的号码。
短暂的铃声后电话被接起来。
“言言，我到公司了，你出门了吗？”
【我刚到楼下，正在打车呢。】
“到了记得给我发定位，注意安全。”
【放心，我怎么可能忘记，爱你呦！】
顾淮用力攥着手机，目光要遥望向天边不禁眯起眼睛。
“言言，我爱你。”
【我也爱你，不说啦，我打到车了。】
“好……”
顾淮翻身仰躺到床上，身旁的手机自动黑屏。
他把放在肚子上的枕头拿起来压到额头，眼前黑了一瞬后浮现出各式画面。
片刻后他重新拿下枕头，露出满是疲惫的眼，点开手机软件的监听功能。
【你们在说什么？不可能是阿淮做的。】
【难不成是乐子自己摔倒了栽赃嫁祸吗？】
【乐子的伤你也看到了，那可是右胳膊，一个不小心就废了。】
【要不是乐子喜欢你我们才不说呢，你这样活该被家暴。】
除了第一句是左语说的外，其余都是在顾淮听来很是聒噪的男声。
“真吵，为什么不能闭嘴。”顾淮喃喃道，眼底渐渐发红。
终于再次传来的左语的声音。
【我要和何星乐单独谈谈。】
有些嘈杂的声音后，背景恢复寂静。
【何星乐，你还好吗？】
【医生说我命大，差一点就扎到动脉了，左语姐，你来看我你男朋友知道吗？】
【你的朋友说是阿淮打了你？】
【不是，左语姐，你别听他们瞎说，是我自己摔的，你别多想，我没有说这些话，真的，我什么都没说，不要再来找我。】
【何星乐？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左语姐，我很担心你。】
【我很好，你以后不要乱说话，医药费多少钱，我赔给你。】
【都这样你居然……左语姐，我不要你的钱，你……会分手吗？】
顾淮猛地坐起来，低头盯着手机，略长的头发垂下来，掩盖他的神色。
【和你没关系，一会我会去找医生要账单，既然你说没有就不要乱说话，以后我不想听到别人怀疑阿淮。】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怎么不说不会分手……为什么……”
顾淮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走动，口中喃喃自语。
手机中播放着左语的动静，她离开病房，她去找医生询问后多交医药费，她走出诊所，她打到出租车，她和司机说去附近的景点……
信息声响起。
顾淮停下脚步，拿起手机看到左语给他发来一个博物馆的定位。
随后左语又发了一个短视频。
视频中女孩背对博物馆，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上遮阳光，她笑着看向镜头。
【报告阿淮，你的言言已经到啦，天黑前肯定返程，报告完毕~】
【报告阿淮，你的言言……】
【报告阿淮……】
【报告……】
视频一遍遍重复播放，顾淮站在房间中央，不知不觉被视频中女孩的笑容感染，唇角微微勾起。
“我的言言这么乖……一定都是其他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