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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语轻哼一声,顺势拿下毛巾擦头发，“我要回家，还记得地址吧？”
顾淮见左语平淡的态度反倒有些无措。
“记得。”他应道,开车往左语的家行驶。
左语不再理顾淮,擦完头发后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摘下耳机放外打游戏。
车中瞬间充斥着游戏的音乐,顾淮轻轻吸了口气,努力专心开车。
直至车子停到左语家楼下，左语坐直问道：“你换工作了？”
“没有。”一路上顾淮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闻言下意识回道。
随即他懊恼地蹙眉，怕左语继续追问为什么早上没见到。
但左语直接换了个话题。
“看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去见心理医生。”
顾淮思考几秒才答道：“嗯，正准备去。”
“那你快去吧，我上楼了。”左语从包里找出二十元钱递过去,“呐，这是车费,不会让你白跑。”
说完左语不管顾淮接不接钱,松开手纸币飘飘落下,掉到座椅之间的缝隙。
她转身推开车门就要走。
哗啦啦的雨声随着左语开车门的动作瞬间放大，顾淮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
夹缝中的二十元钱证明左语还是那个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顾淮不明白这次见面左语怎么这么平静。
这些天他一直担心左语会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像那天一样质问他,或者猜他是不是有苦衷。
可左语居然说放下就放下,现在还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态度。
如果不是他今天出现，左语好像压根想不起来联系他。
为什么……凭什么……不可以……
顾淮眼眶渐渐发红,咬着牙问：“你这就走了？”
“不走难道留着过年吗？”左语诧异道。
雨顺着敞开的车门溅湿左语的半边肩膀,她想要甩开顾淮的手,却发现顾淮攥得更紧，并且力道不断加重。
左语轻呼道：“你快松开，好疼！”
顾淮猛地被惊醒，松开手看到左语立刻头也不回的下车了。
车门重新隔绝雨声，顾淮却觉得耳旁的噪音变得更大，震得他头疼。
他烦躁地按揉额头，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左语疼得蹙眉的模样。
刚刚那一瞬间因为左语要离开，想把她困住的想法差点压抑不住。
他从兜里拿出一支笔，夹在指尖甩来甩去。
以前他为了让自己静下心，会在手上随便摆弄什么东西，发病后发现依然有效，这个习惯也保持下来。
随着指尖的笔甩动越来越快，几乎快到看不清，他隆起的眉心终于渐渐舒展。
啪——
手抽筋将笔甩了出去，与此同时车门从外面打开。
“啊……”
左语拉开车门被笔打到肚子，轻叫了一声。
她撑伞站在车旁，弯腰捡起笔后连同毛巾一起放到副驾驶。
“我回来送毛巾而已，你拿笔扔我干什么？”
顾淮愣愣地望向左语，手指仍在不自觉抽搐。
稍缓的雨势中女孩撑着透明伞，周身雨幕为她渡上一层朦胧柔光，她斥责的语气好似带着轻微娇嗔，更像是在撒娇。
而最重要的是，顾淮不断转笔都没有完全压下去的幻听居然在左语出现时彻底消失了。
顾淮这才想起，刚刚左语在车上的时候也很安静，耳旁只有雨声，是他心中想着事情才没注意到。
“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这么看我。”左语被他看得后退一步，不小心踩进水坑。
她苦恼地皱眉，“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亦如她突然出现般，撑着伞的身影很快匆匆消失在楼道。
顾淮侧耳倾听，确认幻听没有立刻出现。
他拿出用来分析病情的本子，写上左语的名字后缓缓画了一个圈。
“应该研究到底怎么回事……这很重要。”
喃喃自语声中，顾淮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第二天顾淮又改回以前的上班时间。
他来到电梯前，贴墙远远站着等待左语。
眼看电梯前等待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在有人挤到他身边时，他难以忍受地转身离开。
上班等不到人就改成下班，顾淮清楚左语的下班时间，将车停在楼门口等了许久，却依旧没等到人。
顾淮想起昨天左语问他换工作了吗，难道是左语已经换工作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左语的聊天窗口，停顿片刻，退出去直接给左语拨打电话。
第一遍没有接通，第二遍才传来左语有些沙哑的声音。
【喂，你好。】
顾淮不禁哂笑，这陌生的语气，是连他的手机号都删了。
“是我，你病了？”
下一秒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顾淮愣了一下，又重新拨过去。
【顾淮！如果你现在能给我送感冒药就来，不能来就别再打电话吵我。】
随后电话再次挂断。
顾淮惊愕地看着手机上三秒的通话时长，回忆了好几个三秒才听明白左语说的什么。
等他去药店打电话想要询问感冒的具体症状时左语压根不接电话了。
他只好根据店员的推荐买了一堆药，记下该怎么服用，开车去左语家。
之前顾淮虽然知道左语具体住在哪户，但从未上过楼，只听左语说过有个一起合租的大学同学。
他敲门时以为会是室友开门或者等许久才能等到左语来开，没想到他刚敲了两下就听到里面传来左语的应声，很快左语自己跑来开门。
左语用毛毯裹在肩膀上，打开门后又像风似得转身跑回卧室。
“你怎么没有休息？具体什么症状，先吃药吧。”顾淮跟过去看到左语坐在床边，对着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忙碌。
“说得轻松，哪是想休息就能休息的。”左语嘀咕着摸自己的额头，“发烧，流鼻涕，嗓子疼，还有些晕。”
顾淮拉过椅子坐到旁边，从袋子里找出几盒药，“咳嗽吗？”
“有点，喝水就能压下去。”左语揉揉发红的眼睛，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顾淮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水壶，感觉还温着，倒好药片连同温水递过去。
“先吃药。”
“等一会。”左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没有分出一丝视线给顾淮，“先放那吧，表格急着要呢。”
“表格？”顾淮把电脑转过来，“你怎么干这个？”
虽然左语之前一直都只是假期工，但毕竟每年都去，在顾淮发病的前段时间左语还高兴的和他说接了个大单，要和公司里厉害的老师一起合作。
怎么转眼就在这里忙实习生才做的打杂工作，生病还要撑着。
“你别捣乱！”左语急着要抢回来。
顾淮抬手挡住她，“我还以为你在画画，这个我也会，你先吃药吧。”
左语看到顾淮真的似模似样地往表格里填数据，才老实地吃药。
药里有促进睡眠的成分，左语刚吃完不会那么快见效，但她感冒难受，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她蜷缩起来用毯子裹住自己，手举温开水小口小口地喝，目光始终瞄向电脑。
顾淮不是左语公司的人，不过这个表格很基础，另一个文档就是左语统计好的数据，他只要导入整理再加公式计算就行。
很快顾淮把表格做好，发给不断弹窗催促表格的那人。
咕噜——
顾淮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见左语垂着头睡着了，她手上的水杯掉到床上。
电脑又响了起来，刚接完表格的人发来一份新文件，要求尽快做好。
顾淮微微蹙眉，向上滚动鼠标查看聊天记录。
左语睡着后栽倒，额头撞到顾淮肩膀上，她稍微清醒一点，可吃过药眼皮很沉，迷迷糊糊地抓住顾淮的袖子又睡了过去。
电脑叮咚叮咚地响，是对方在催促回复。
顾淮扣上电脑，提示音也消失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左语躺好，将被子盖到左语身上。
已经退烧的小姑娘脸颊泛红额间满是细汗，鼻子还有些不通气，只能嘴唇微张地呼吸，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昨天淋雨才病的吗？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顾淮明知道左语听不到，仍忍不住关心地数落。
他轻轻拨开左语额前汗湿的头发，摸摸她的额头温度，随后手指眷恋的向下滑，一路沿着脸颊到她嘟起的唇。
呼出来的滚烫热气点燃顾淮的指尖，他喉结微动，情不自禁地俯身靠近，想要索求更多的温暖。
睡梦中左语不舒服的轻轻吸鼻子，顾淮如梦初醒，低头看眼自己的手指，骤然起身出去。
他到卫生间中不断用冷水洗脸，因动作急躁，水花溅湿了他的领口和袖口。
片刻后他双手撑着洗手池垂下头，神情满是狼狈。
不对劲，他的初衷明明是保持好距离，怎么会变成这样。
发病后他忍着不见左语，一方面是不想被左语察觉出他的变化，另一方面是不想看到左语也变得面目可憎。
他清楚知道从身边人感受到的敌视是他的幻觉、
哪怕明知是假的，他也不希望从左语身上感受到任何讨厌他的情绪。
可是左语却……
顾淮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本应熟悉的脸渐渐变得陌生。
镜中人缓缓咧开一个开心的笑，“她爱你，很爱你，你感受不到吗？带她回家吧，她会很高兴的，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闭嘴。”顾淮咬着牙冷声道。
原来最难以忍受的不是左语的厌恶，而是从她身上感受到的虚假爱意。
假的……他却无比希望那是真的。
顾淮闭上眼调整呼吸，感觉平静些许才转身出去。
哪怕左语正在睡觉他也不想露出狼狈的模样。
顾淮回到卧室，目光扫过电脑旁的手机有些疑惑。
之前他的手机也是放在这里吗？
顾淮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记不清了，坐在床边守了一会，确定左语退烧后离开。
外面天色已黑，顾淮走出单元门时与一名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他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禁停住脚步。
“阿姨，我已经到言言家楼下了……不麻烦，我和言言好多年没见，早就想来看她……好，我会转告她，阿姨，我可以可以邀请言言去看电影吗……哈哈，当然要问阿姨了，言言从小就听话，不问过您我怕她都不敢同意。……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