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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记得第一次见到顾言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像丧尸。
不过顾言能够说话,行动自如,后来再见面顾言已经和常人无异,黎华只以为那天屋内太昏暗,他看错了。
此时顾言说可以救他的母亲,黎华回想顾言曾经的模样,呼吸不禁变得粗重,心中生出期许。
一路走来他经历太多的失败,能想的办法几乎都想了,也不差这一次尝试。
黎华没有任何迟疑地将顾言带进卡车的车厢里。
空气不够流通的车厢内多出一个活人,黎母更加激动,嘶吼流出的粘稠口水很快将早晨新更换的布条浸透。
顾言滑动轮椅来到黎母面前,端详片刻。
“黎华,你也坐过来,接下来会有些痛,最好找东西咬住。”
黎华听话的搬过椅子,团起外套塞入嘴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
顾言的视线不断在两个人之间移动,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变成另一番模样。
当黎华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酸时,顾言终于抬起手,分别按到他和黎母的额头。
剧痛猛然袭来,黎华紧咬牙关,两腮的骨头高高鼓起。
而黎母则平静下来,丧尸化后没闭过的双眼慢慢合上,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
剧痛使黎华读秒如年,他开始胡思乱想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末世来临前,黎华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十七岁少年。
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对他严厉又溺爱,生活中要求他好好学习,什么都不用管,脾气上时会对他来非打即骂。
可以说黎华对母亲又爱又恨,今年升入高三,备考使家中的氛围一再压抑,青春期的黎华开始和母亲顶撞。
当末世出现的那个夜晚,黎华刚和母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
在外面凑活一晚,醒来出门发现世界都变了,好似感冒的他头昏脑涨,想到的只有家里的好。
仓皇跑到家,黎华推开门猝不及防的被黎母扑倒,铁钳般的力量按住他,双眼发红的黎母俯身便咬。
黎华崩溃的大哭出来,痛感没有降临,黎母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卧室将自己反锁。
原来黎华的母亲不是发烧去世后才变成的丧尸,而是直接由活人转化。
正处于转化过程的她存有的微弱意志被儿子的哭声唤醒,与丧尸本能抗争。
房门刚刚反锁,黎母就不受控制的用身体撞击门板,想要出去吃对她而言十分可口的黎华。
可黎母口中含糊的喊叫却是让黎华快逃。
黎华已经烧得很厉害,他不知自己发烧的含义,惊恐交加下依靠门板陷入昏睡。
等黎华苏醒过来,体内的奇怪异能和黎母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窗外满是混乱的人与丧尸,黎华呆愣地趴在窗边许久。
餐桌上摆放着黎母为他留的饭,他脚步发飘的走到餐桌旁坐下,含泪埋头吃饭。
“妈,我一定会救你。”
任性的黎华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没有擅自行动,躲在家中边观察外面边练习异能。
终于觉得时机差不多后,他把母亲绑进三轮车的车棚里,开始了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黎华尝试过许多方法,啃书配药,带母亲去熟悉的地方期待唤醒记忆。
一路上黎华九死一生,他学会了开车,学会了做饭,变成一个可以撑起家的男人。
当黎华带母亲来到她出生的夏和乡时,没能从母亲的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情绪。
看向他的母亲,目光中满是渴望,时时刻刻地期待着将他拆吞入腹。
黎华没有任何表情的将母亲捆好,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的未来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治好母亲,一个是死在治疗母亲的路上。
经历丧尸潮的时候,黎华甚至有跟随母亲一同变成丧尸的想法。
幸好他坚持住了,剧痛渐渐缓解,他的意识也开始恢复。
睁开被汗水糊住的眼睛,水滴从微颤的睫毛抖落,黎华看到母亲的脸上再次有了常人的红润,反而是面前的顾言肤色苍白如纸。
痛感已经越来越小,焦灼的等待下,黎华忽然很想抽烟,他顺手去摸摸兜里的半盒烟。
烟盒已经被压扁,外面脏兮兮的,黎华捏住时才意识到不知会不会顾言治疗,转而用指尖不断摩擦。
“额……花……”
啪嗒——
黎华手上攥着的烟盒掉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呼唤隔着布条从黎母口中隐约传出来,黎华转过头,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
黎母苏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停留的记忆使她下意识呼唤儿子。
当顾言拿开黎母嘴里塞着的布条时,传出更清晰的喊叫。
“啊……花…………阿……华……”
“妈!”
黎华扑过去半跪到母亲身旁,低头看他的黎母一时间竟然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我的……儿啊……”黎母揪心地喊。
顾言提醒道:“解开绳子吧,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黎华太激动,解两下把绳子拽成死扣,他直接用异能强行扯开。
丧尸化后黎母的身体有一定腐-败,不过黎华将她保养的很好,她抱住黎华含糊地说着什么痛哭。
顾言通过车厢门看到透进来的明媚阳光,治疗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长,不过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打断母子俩的叙旧,卡车车厢比较高,需要黎华帮助他才能下去。
黎华这才反应过来,和黎母一起向顾言道谢。
顾言摆手阻止。
“先送我下车,你母亲的情况暂时不能去安全区,以后我们还会遇到。”
“好,我这条命都是您的,请尽管吩咐。”黎华推开车门,扶住顾言的轮椅把他送下去。
顾言本打算赶在方好醒来前回去,但治疗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长。
就算方好不知道黎华的母亲已经变成丧尸,也绝不会让他过来冒险。
黎华不想暴露母亲的情况,一定会早早离开,顾言根本来不及劝说方好,只能悄悄过来。
借着黎华启动车子的声音,顾言推开车门,滑动轮椅顺着踏板进入房车,第一眼先向车尾的床铺看去。
帘子依旧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兰芳梅仍睡在沙发上,想来方好应该也还没起。
顾言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抬手把自己苍白的脸色搓出红润,准备回到床上装作没离开似得。
擦——
极轻微的抽刀声从驾驶位传来,顾言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到方好坐在那里缓慢地抽出刀。
然后开始擦刀……
火焰温柔地缠绕方好的指尖,略长的头发挡住她的脸,看不清神色。
迫于方好威慑的兰芳梅不再装睡,从沙发上坐起来小声向顾言告密:“方姐姐已经起来半个小时了。”
“好好……”顾言刚一开口,方好噌得一声把刀收入鞘。
“该、出发了!”方好直接启动车子。
一上午方好都没有理会顾言,车速也比往常提高许多。
顾言想要哄方好,可方好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旦他靠近方好就会抽刀。
他想到什么,不再去找方好,专心推演从黎华和黎母身上实验出来的数据。
压抑的氛围下,连活泼的兰芳梅都不敢说话。
中午时分,方好终于停车,今天三人都没有吃早饭,兰芳梅连忙下车做饭。
方好依旧不理会顾言,跟着下车去控火。
顾言等方好和兰芳梅下车后,眸光微闪,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车,而是把车门锁好。
空气中的奥斯兰尔密度越来越大,顾言靠能力维持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而以后要做的事情也不允许他始终保持分心。
确定方好的注意力不再车上,顾言掏出已经被他凝成纯黑色的异能晶体。
水滴大小的淡绿色颗粒从黑色晶体中飞出,飘进顾言的眉心。
与此同时,顾言抓着扶手的手掌紧紧攥住,手背青筋毕露。
他苍白的肤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鼓起血管的额头快速浸出一层薄汗。
车外,方好蹲在灶台旁,刻意背对房车,想要忽视顾言的存在。
炊烟吸引一只巨大的变异老鹰俯冲而下,想要带走方好和兰芳梅的生命。
兰芳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见红色的火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老鹰伸出铁钩般的鹰抓时,长刀出鞘,使其直直地坠到地上砸出来一个坑。
方好还维持着躬身抽刀的姿势,缓缓将烈焰长刀收回鞘中。
“哇!方姐姐好帅。”兰芳梅羡慕地说,不过她知道方好每天早晚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练刀,羡慕也只是羡慕而已。
方好把刀别在腰后,向变异老鹰走去。
她把变异老鹰拽过来,用异能放火褪毛。
心神不宁的她一个没控制好,火焰升腾,老鹰传出焦香的味道。
方好眉头拧紧,盯着烧得微焦的老鹰,抽出刀用力剁下去开始卸肉。
邦邦的砍肉声听得兰芳梅浑身发麻,总感觉方好似是把变异老鹰当仇人似得。
举刀间满是杀气的方好抬头刚好与兰芳梅对视,惊得兰芳梅后退一步撞到桌子,上面的碗碟掉地哗啦啦的碎了。
“方姐姐……”兰芳梅求助地四望,想要找顾言。
方好望向地上的碗碟碎片,凛然的气息温顺下来。
“我、去拿碗。”
她站起身,快步往房车走。
当来到车门前,她轻轻一推,反锁的门使她脸色微变。
“顾、顾言!”
几乎没有迟疑,方好直接抽刀劈开车门。
坐在轮椅上的顾言垂着头,只能看到轮椅两侧的扶手被捏得变形。
方好心头猛跳,慌张地奔过去。
“言、言……”她嘴唇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到顾言面前时猝不及防的顾言伸手抱住。
“好好,你生我的气了。”
顾言如常的语气还带着一丝委屈。
“你、你、骗我!”方好气愤道,扭动身子开始挣扎。
顾言直接用力把方好抱到腿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没有,是好事,头不疼了。”
此时顾言前所未有的轻松,脑内的晶体源源不断的转换身体吸入的奥斯兰尔,用来强化异能者的体质。
只要顾言想,短暂地站起来都可以。
可他的喜悦却并没有传递给方好,方好紧咬下唇,攥紧长刀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松、开!”方好咬牙道。
顾言看不到方好的表情,“好好,别生气了,有话我们好好说,别不理我。”
“我、说……”方好抽出长刀,“放、开、我!”
噌得一声,方好直接举刀插入餐桌旁的座椅。
铁制椅子高温下变得焦红,上面的棉质垫子转眼化成飞灰。
顾言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松手。
方好起来转身看向顾言,双眼发红。
“好好……”
“我、受够了。”方好双眼盈起泪水,“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在忙什么……”
一滴泪从方好的眼角滑落,顾言不禁露出惊慌的神色。
“你别哭……”
“我、真的、受够了。”方好用力闭上眼睛,努力不显出狼狈。
这段时间顾言留兰芳梅在身边,任由兰芳梅对他越来越依赖。
即便方好相信顾言,心中也不免烦闷,只是不想耽误顾言要做的事情,才没有表现出来。
而顾言忙碌的那些事情,方好不懂,顾言也没有和她说。
这些方好依旧可以忍受,只要顾言一句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可以做什么。
可是,今早顾言独自上了黎华那辆有可能有丧尸的车。
什么事情都可以瞒着她,但这种事情不行。
“我不想、看不到你、就要、担心你会去、危险的地方,还不如、我们趁早……”
分手二字艰难地卡在方好的嗓子里。
她没想到在塔辽村时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和顾言分手,这么快她就要说这两个字。
“分……”
顾言瞳孔微缩,忽然抬起手。
方好只觉一股力量从后面推她,眨眼间她半跪到顾言的面前,顾言伸手掐住她的后颈。
心脏传来的痛楚使顾言呼吸困难,他眉宇间升起阴沉。
“方好,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那个字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方好瑟缩一下,更加气愤地瞪向顾言。
“屁!我、偏说、分手!分手!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