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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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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朝阳下一望无际黑压压跪倒的人群,玉螭虎的心头不由得发颤。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心头思绪万千。

    多淳朴的人们啊!

    他们的渴求,真的很多吗?!

    不多的,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有个家。

    可以好好的种地,然后努力给自己盖一间宅子。

    他们不奢求天降横财,他们没想过不劳而获。

    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他们都是低着头、弯着腰恭敬于天地、恭敬于祖先的活着。

    即便是劳苦压弯了他们的背,即便是天灾将他们的辛劳摧毁。

    亦不曾自暴自弃,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努力的给国朝纳税,承受着来自于士绅的盘剥和压榨。

    他们期盼的真的不多。

    能好好种地、老天爷赏口饭吃,能盖一间大屋子、有些许存粮他们就满足了

    若是孩子能就学,他们能感恩戴德一辈子。

    他们是心怀感恩的,玉螭虎知道他们从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里拿出仅有的鸡蛋、风干肉。

    偷偷的塞给了来救灾的军汉们,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们知道,这位漂亮的少年和那位尊贵的太子为他们付出了什么。

    他们也很清楚,这位少年什么也不缺、那位太子更是富贵至极。

    这两位是不需要他们付出什么的,他们现在……也给不起什么。

    这一叩首、这一拜,是他们认为自己能够拿得出来的、最为珍贵的。

    “大家且起来!都起来!我……受不得这诸位如此大礼啊!”

    玉螭虎的声音在发颤,跟在他身后的朱厚照已然不断的在抹着眼角。

    搀扶着几位老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望着那一张张淳朴而真挚的面庞……

    突然间,无论是玉螭虎还是朱厚照都觉着。

    自己这段时间来吃的苦、受的累,在堤坝上鏖战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值得的。

    无论是救助秦地大灾的百姓,还是此番前来抗灾。

    玉螭虎下意识遵循的是上辈子所遵循的理念,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想。

    兼济天下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量的去帮助有需要的人们。

    处男哥在这方面,当时带着一票兄弟伙办了不少。

    这其中包括了救灾、灾后重建、扶贫、助学……等等,他们只是默默的做。

    从来没有去宣扬此事,因为于他们而言没有必要。

    来到这个时代尽管是出身荣华勋贵之家,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挣自己需要的一切。

    这于他而言已经近乎是本能的事情,我要的我可以亲手拿到!

    英国公府的影响力他没有考虑刻意淡化,或者刻意使用。

    有是事实改变不了,既然是有善用就好。

    《拿来主义》咱玉螭虎那当年也是学过的,他并不刻意纠结自己有什么、没什么。

    没有我挣就好了,有的我善用即可。

    他下意识的就认为,自己既然有余力那边就得做到在这些事情上无愧于心。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望着这片在朝阳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

    玉螭虎眼眶有些发红,多好的人们啊!

    他们值得自己这么做,他们值得最好的!

    “知道您和殿下要回去了,乡亲们都想着为您和太子准备点儿什么……”

    几位老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张小公爷这个是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几位老者可都是不同行省的啊,尽管他们都是灾区灾民。

    但都是不同行省灾民里,颇有人望、声望的乡贤。

    他们是真的乡贤,在大多数人都退走的时候这些老者没有走。

    他们坚持留下来,组织青壮上了大堤。

    这些老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本可以彻底。

    但他们选择了坚守,同时也选择了一起承担这份危险。

    他们才是真正的乡间贤德!

    “苦命人身无长物,好在您和太子也不是立即便走的……”

    眼见极为老者微微摆手,那青壮们便捧着藤条箱子便缓缓的站了出来。

    几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箱子前,将箱子打开来。

    眼见箱子里放着一件短打,一条扎带裤子。

    里面一共是两套,看起来就像是为张小公爷与熊孩子订做的一般。

    只是看起来……颇为寒酸,甚至就像是一身的乞丐装束。

    这是用一块块的碎布,给贴缝起来的。

    所不同的是每一块儿碎布上除了有一个“福寿”纹之外,还缝着一行小字。

    “豫南汝宁府三十六寨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事实上不止一片步是如此。

    若仔细看的话,上面的每一片布皆是如此!

    上面的每一片布,都仔仔细细的被缝上了这么一行字。

    这一件短打、这条裤子,是凝聚了三个行省里无数百姓、无数村寨们心血而成!

    “您的马车,都拿去填堤坝了……”

    眼见一名老者缓缓的站了出来,声音沙哑却洪亮。

    “咱虽然是穷苦人,却不能不知道好赖!更不能叫您遭罪!赶上来!”

    便听得这老者一声沉喝,人群中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人群中,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这辆马车没有从前张小公爷的马车华丽,甚至看起来是那么的老旧。

    上面的木块儿,新一块、旧一块儿的。

    整辆马车,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听着、看着,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仔细看去,会发现每一块的板上、每一根木条上都有着刻字。

    这些刻字,就工整多了。

    “大明鲁东鄄城十万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并上有“福寿”纹之。

    这辆马车“吱呀~吱呀~”的艰难行来,这看则损之的马车……

    此刻在此地,却显得重逾泰山!

    玉螭虎呼吸变得无比沉重,这里的灾情他是知道的。

    这些百姓们此时比谁都需要木料,需要哪些上好的木料来给自己修屋子。

    然而他们却把自己手中仅有的这些木料,打造了这样一辆的马车……

    “简陋了些,还望小公爷莫嫌弃……”

    几位老者看着马车,眼底里满是愧疚。

    和张小公爷填进去的马车相比,他们的马车却是简陋多了。

    没有了华贵的雕装镶嵌,更没有古物装饰。

    没有华丽的车型,甚至连木料都没有人家的珍贵。

    张小公爷的马车用料乃是琼岛黄花梨古树,都是从琼岛深山密林中耗糜巨大一棵棵运出来的。

    伐出山林后还需放置数年,任由风吹雨打剥去杂皮。

    留下了坚硬逾铁的油格,而海黄油格的生长是出奇的缓慢和诡异。

    数十年的树也许只有拳头粗细的油格可用,上百年的老树甚至可能不过一掌粗细。

    甚至一些数十年的树伐下来,里面不过三指粗细的油格……

    可想而知,张小公爷那几辆马车造下来到底耗糜了多少大树、多少料子。

    而这些大树要从深山运出来,又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相较之下,这些马车的确是简陋的可怜。

    “不!这些车,不是简陋……是贵重的小子不敢乘之!”

    手指轻轻的抚过这辆马车,玉螭虎的心都在发颤。

    这些百姓们自己都在遭灾,每一块木料都那么的珍贵……

    他们是如何舍得拿出这些珍贵的木料,给自己打造一辆车子的?!

    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刻字,那些字似乎是纂刻在了张小公爷的心头上。

    每一块木料、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沉重……

    甚至压的玉螭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这是他自认承担不起的重!

    “大堤上的同袍,更值得诸位的敬重!某……只是做了些许本分而已。”

    这不是虚言,这是张小公爷的心里话。

    “您的本分,是老朽等的福分!人……当会惜福!”

    说着,几位老丈不由分说便将这短打披挂在张小公爷身上。

    并簇拥着他,要将他搀上马车。

    这些个老丈们年纪最小的,也都要古来稀了。

    张小公爷哪里敢跟他们犟啊?!

    连道不敢,在他们的簇拥下就这么登上了马车。

    没有等张小公爷反应过来,他们已然走向了熊孩子。

    眼见他们拿出了一件袍子,双手捧到了这位大明太子面前。

    “这……这是个本宫的?!”

    熊孩子猛然面皮涨红,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期待被夸奖、被称赞的孩子。

    在自己付出了努力和拼搏之后,得到了来自于他所为止努力的人们,给他最高的奖励。

    “殿下此番为我等百姓战于大堤,草民等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眼见这些个老家伙们已然是激动的浑身颤栗,历朝历代以来何曾听闻有太子来救洪灾的?!

    还亲自带着人上大堤,去堵漏、去扛麻袋!

    “殿下!吾等草民,铭感五内!殿下恩德,当受此礼!!”

    “殿下恩德,当受此礼!!不敢忘呐!!”

    那远远的人山人海,在朝阳中轰然拜下。

    那些活命下来的百姓,那些曾经在营帐里跟着嘻嘻哈哈的熊孩子一并吃饭的灾民们忘不掉。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太子穿着草鞋短打。

    跟他们吃一样的饭菜,却每日奔走在大堤上。

    下了大堤,还不时来问问他们有何所需。

    初见他时华贵如烈阳,而今却被晒的黝黑的如同昆仑奴。

    堂堂太子之尊,却一身泥点浑不在意。

    “呼啦~!”呆滞的熊孩子没有反应过来,但这些老者们已经站起来。

    他们将这件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袍子一时间竟然是那么的耀眼……

    在它之上,一针针的绣着“殿下仁德,祈愿万福”。

    “抬上来!!”

    为首的老者怒目圆瞪,一声沉喝一下。

    眼见一座简陋的辇驾被一群汉子们,默默的抬了出来。

    辇驾真的很简陋,上面的蟒都雕的歪歪斜斜。

    然而那每一笔的刻刀痕迹、那每一块破旧的木料,似乎都凝着一股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