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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一十四年,三月初八。
天阳中原大大小小的门派,只要能叫得出姓名的且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往同一个地方赶。
那便是席凤山。
因为还有两日便是正一道与南海孤音仙岛5年一次的道统大醮盛典。
两者都尊吕洞宾为道祖,同时也声称自己才是道家吕祖正统。
道统大醮其实说白了就是两派之间5年一次的比武。
两派纷争由来已久,传说吕祖佩剑挂于席凤山小驼峰一处凉亭之上。
这也是正一道自诩唯一正宗传人的铁证。
而孤音仙岛这边就更离奇了,他们居然有两件吕祖飞升前的遗留之物。
一件是拂尘,而另一件则是一本剑法秘籍《天雷诛邪剑》。
以此两物为佐证,她们也声称自己才是吕祖唯一的传人,因为在传说中吕洞宾就是在孤音仙岛飞升的。
事实上两家都是出家人,都有着我修道你炼丹,要信就信不信拉倒,不要妨碍老子修道飞升的道家心态。
真正让两家撕破脸皮要搞这么一出5年之约的原因,还是出在了孤音仙岛的身上。
因为整座岛的门人全是女子,甚至有好事者编排出了一出吕祖在岛上的风流韵事。
这还得了!
祖师清誉怎能诋毁,所以每一代下山走动的正一道弟子都会去孤音仙岛找找麻烦。
在这期间有胜有败。
起初孤音仙岛还能容忍正一道每年雷打不动地闯岛,后来实在是搞烦了,一次下了重手。
把闯岛的一个倒霉蛋给弄没了性命。
这次事情越来越大,更是闹出了两派之间的火拼。
也是在这个事情的作用下,正一道所带领的道家被佛门万佛寺来了个弯道超车。
彻底在中原翻不了身,连国教之名也被万佛寺夺了去。
被压制至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当年两派宗主的协商之下,于是就有了5年一次的道统大醮。
如此盛事在中原可是难得一见,各大门派自然是要去瞅瞅,也带自家的后辈们长长见识。
铁剑门的温溪,见快到席凤山了,这心里是越来越兴奋。
他也不过14岁的年纪,头一回参加如此武林盛世,禁不住兴高采烈,东张西望,和他同行的师叔铁战也不禁摇摇头,也不知道这顽皮孩子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一点儿也不矜持,可不要在别人面前丢了铁剑门的脸才好。
35岁的铁战也是第一次去参加此等盛典,形式上还是颇有顾忌的。
路上偶尔也能遇见一些同是席凤山的武林同道,熟识的便颔首为礼,寒暄几句;不认识的则各走一边,倒也相安无事。
毕竟已经是正一道的地界,谁都别想在半道上惹是生非,得罪正一道可不是个好选择。
况且传闻那正一道的天才夏江南已经出关,两道剑指冲破云霄,甚是霸气侧漏!
好些人都想看看这正一道是不是除了李天满外,又出了一个不到双十年纪就已经达到宗师境界的年轻高手。
而那孤音仙岛的叶一慧乃将门之后,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传闻曾把夏江南打得闭关了好几年,当然这都是传闻,有夸大之嫌,真正让各个武林同道们侧目的,便是据说这女子是那混世魔王叶一南真正的授业师父。
叶一南这近一年的时间来,可以说混世魔王的名号响亮了整个天阳中原。
一把听风刀,一招落雪斩。
边关城宰南宫轩、杀红龙会第六天王、大闹西域桑家、更是把临安三宗四剑之一的杜威给拉下了马。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恐怖之事,只有用混世魔王来形容。
更恐怖的是这两人还是亲姐弟,这北疆的叶家无论对朝廷还是中原武林,都有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铁战与温溪在赶了一天路后,终于来到席凤山,于是在山脚下找了家客栈,想着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才去拜山门。
可不巧的是,由于人太多,所有的客房都住满了,只有大堂能睡。
此时再出去找其他店想来也是同样的结果,索性要了一张桌子,要了些吃喝,就这样在大堂将就一晚。
正当二人在吃喝时,忽然温溪双眼打架,竟然二话不说头便栽倒在桌上,睡着了。
“嘿!你这臭小子,还好今日没去拜山门进去,要不然就你这揍性非把我们铁剑门的脸给丢光不可。”
铁战无奈地摇摇头,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哪能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的韧性强。
索性将身上的斗篷松开,盖在了他的身上,以防止他着凉。
忽然一个声音咂着嘴道:“这娃儿倒也舒坦,困倦了倒头便睡,还有您这位师长帮他盖被子,我老人家年少的时候,怎没碰见这么好的师父?唉,遇人不淑啊。”
铁战回头一看,只见离他们两不远处的一桌上,坐着三个人。
一个长着雀斑的年轻人和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以及一个红脸白头翁。
说话之人正是那白头翁。
虽然三人长相看起来不是善茬,可内外散发的气质都是较为平和之人,特别是那雀斑少年,穿着一身青衫华贵衣物,看样子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还有他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要不是因为他的穿着与年纪,老江湖的铁战都会怀疑此人定是内力深厚之人。
此时大堂里还有其他人,大伙儿不禁相视好笑,一句好端端的古话落在这老翁的嘴巴里,总会变了味道,怎么听怎么滑稽。
满脸刀疤的男子道:“江老头儿,你又说什么怪话?人家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娃儿,你多大了?若是嫉妒,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给你来一记头槌,让你迅速进入梦乡。”
红脸白头翁白了刀疤男一眼,又对着雀斑少年眼神有些委屈,转头急忙摆手道:“那个谁!我告诉你,你敢锤我,我这侄子就敢踹你屁股!试试?老子要睡就睡姑娘家的胸脯!”
雀斑少年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人加在一起都快100多岁了,莫要在这么多好汉面前丢人行不。”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有些热络。
不远处的一位汉子站起身来把胸脯擂得咚咚响,挺直腰杆调笑道:“哈哈,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咱胸脯强壮得很,要不你来试试?”
大堂内又是一阵大笑,皆是江湖豪爽之辈,此等玩笑倒是见怪不怪了。
雀斑少年也忍不住笑道:“我倒有个办法,不知各位想不想听?”
红脸白头翁将信将疑地问道:“少...侄子哟!您有什么好办法?”
雀斑少年笑道:“叔叔这身材是瘦了点儿,但也是老天爷安排的,也不是您的错,对不对?侄儿我呀,这姑娘是没法帮你找了,可有不能让叔叔如此难受,我倒是有个主意,明日上了这席凤山,你便偷偷摸找到人家的厨房,偷个几斤猪肉出来,正一道可不似佛门禁那荤物,到时候你只需贴在胸口上保管鼓鼓囊囊,没人再敢取笑你半句。反正你老人家身手了得,去偷几斤猪肉,那还不是探探手的小事?”
此话一出,再次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白头翁倒也不脸红生气,露出一排门牙也跟着笑了起来。
离得最近的铁战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这叔侄俩倒是一对活宝。
“怎么了师叔?天亮了吗?”
刚刚还在熟睡的温溪嘴角流着口水,趴着桌子将头抬了起来。
雀斑少年见状,十分熟络地站起身,走到铁战两人面前拱手道。
“让二位见笑了,还打扰了这位小兄弟睡觉,实在不好意思。”
铁战微微一笑,也对着少年拱手,还没回过神的温溪也跟着拱手。
反正跟着自家师叔做就行了,要不然准挨骂。
“再下铁剑门铁战,这是我师侄温溪,看来公子也与我俩一样,是为了参加明天的道统大醮。”
雀斑少年点头道。
“再下薛尘临安人士,后面这二位一位是我叔叔人称江老头儿,另一位是我表哥曾小涛,我们也是来涨长见识的。”
说完,便从自己桌上拿了一壶酒,给铁战倒上。
“相请不如偶遇,难得认识铁大侠,这杯我敬你。”
铁战拿起酒杯连连摆手道。
“岂敢,我们铁剑门就是南方的小门小派,在下哪敢自称什么大侠,公子可别折煞于我。”
“哈哈哈~来我就叫一声铁大哥可好?”
“那敢情好啊。”
铁战这话刚一出口,一旁的温溪摇摇头道,“不好,这样很不好。”
“这是为何?”薛尘露出疑惑的表情。
“温溪,你说什么呢!”
只见温溪瞪着圆圆的大眼小声说道。
“这位哥哥,你想啊!咱们都是混江湖的可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我家师叔比你年长,混江湖肯定比你出道早,在此等场合下,你背着手,单手与前辈敬酒就是不礼貌,而后你有叫了声大哥,那么我师叔应了,你们是以平辈相称,你仍然这样,莫不是你觉得你的地位比我师叔高,岁数比我师叔大吧。”
在这半大孩子面前,薛尘为之一愣。
铁战脸色铁青,急忙吼道。
“温溪,你给我住口!休得乱扣帽子。”
温溪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
“虽然在天阳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平等的这一说法,往往下位者是无法通过羞辱或者取悦之类的手段影响上位者,这就好比路人不会在意街边的一条野狗一样,反过来人与人之间无论何种关系,当你开始在意自己的地位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地位低于对方,我家师叔实诚,但我可看不下去,所以这酒不能喝。”
薛尘听后转头看向江老头儿与曾小涛,露出一副极为欣赏的眼神。
江老头儿也是竖起大拇指点了点头。
薛尘转身,把酒杯放于桌上,后退一步面向温溪面前。
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一拜。
“薛兄弟,你这是为何!怎能拜这无知小儿!”
一旁的铁战激动得站了起来。
只见薛尘挺直了腰杆子对不到15的温溪说道。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话当真不假,听小兄弟一席话简直胜读寒窗十年,是在下错了,在这里告罪一声。”
而后大大方方地落座在二人的中间,重新端起酒杯,双手捧住,朝铁战敬酒。
铁战有些手忙脚乱地坐下,拿起酒杯就与之碰杯。
随后二人这才把酒喝下肚。
一旁的温溪两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薛尘大生好感,总觉得此人十分不错。
能听得进去话的人,将来在江湖上肯定混得不差。
铁战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就对温溪严厉的小声道。
“你怎能说如此的话?薛兄弟心宽不予你计较,假若换了别人,必然会给你我二人招惹天大的麻烦!从明天起不准在胡言乱语了。”
“哦~”
温溪说是这么说,可眼皮子仍然看着薛尘,嘴角憨憨一笑。
“还有!我再给你说一遍,千万不要像在来的路上说那北疆小王爷的坏话,听懂了没有,那叶一慧可是他的亲姐姐,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区?”
薛尘有些疑惑地向温溪问道,“温小弟可是与那北疆小王爷有什么过节?还是因为他招惹了你认识的什么人了?”
温溪连连摇头,直答都不是。
薛尘一下就好奇了起来,“既然都不是,那为何还要说他的坏话呢?”
“薛哥哥,你可别听我师叔乱说,我从没说过他的坏话,我只是有些...”
“温溪住口!”
薛尘微笑着拍了拍铁战的后背,示意他不用紧张。
“没事儿的,今日过后没有人会发现在一座客栈里说了什么话,铁大哥放心好了。”
铁战四处看了看还在喝酒聊天的其他人,想着刚才又有些冒犯薛尘,这才没有继续阻止。
见自己师叔没有说什么,温溪这才开口道。
“我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怜?被江湖人称为混世魔王的北疆小王爷可怜?!
薛尘把酒杯放在一旁,十分不解,连忙正襟危坐起来。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