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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凉“杀春”阅兵举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大乾西边包括草原上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这场盛大又不合时宜的盛会之上,盘算顾仙佛用意者有之;伺机而动者有之;惴惴不安者有之;不屑一顾者亦有之。
只不过很少有人注意到,在西凉军阅兵开始两天前的时间,御蛮郡娘子关相邻的一个狭小关隘中,便有两营人马带着干粮瞒着所有人,静静地摸出了关卡。
这两营俱是战力能在西凉军中排中上,但是所负责位置又是极其不重要的两营,当初顾仙佛力排众议把这两营安插到这个不知名关隘的时候,还受到了大部分幕僚的反对。
这两营是罕见的“骑兵营”,顾名思义在这两营之中,除了必要的辎重以及辅兵之外,俱是骑兵!而且这两营之中基本没有刚刚入伍的青壮,俱是在战场上好几年的摸爬滚打,跟草原蛮子真刀真枪拼过的百战老卒。
尽管这两营之中没有重骑,人数也不如寻常大营人数多,但是就综合来看,这两营放在哪个将军手里都是宝贝疙瘩,顾仙佛就算再家大业大,也不能把这两个大营扔在这冷板凳上吧?
更何况西凉军还真是家业不大,顾仙佛在治军一事上也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所以他这个想法,更是让所有人都想不通。
所幸当时那个安排是顾仙佛一锤定音,没有经过幕僚讨论,在其压制之下也没有在军营之中引起多大发酵,这才没有在西凉军中引起轩然大波。
久而久之,除了向这里输送粮草的军需官,别人几乎把这两营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两营在深夜弃关倾巢而出,又在刻意保密之下,这个消息外人竟然没有一人知晓。
洪兵甲是“龙马营”校尉,今年四十五岁,在军中,这是最黄金的年纪,既没有青壮的愣头青,又没有老者的暮气。洪兵甲身高九尺体态如熊,为人也是沉默寡言如山,独处之时最喜钻研兵书。
洪兵甲是一名实打实的地字上品高手,因天生膂力惊人,武器是一对宣花板斧,这沙场中的地字高手,和大院深处的地字高手不是一回事儿,和江湖上的地字高手也不是一回事儿,若论一对一捉对厮杀的本事,洪兵甲自认不如那些胸怀一份甚至更多绝技的游侠儿,但是若论沙场搏命,洪兵甲自认还是能数上字号。他在地字上品浸淫多年,精通各种杀人计,一对一百二十斤重的宣花板斧,被他玩的比两根绣花针还轻巧。
此时的洪兵甲一身漆黑甲胄,端坐于马背之上神情肃穆,自他之后便是龙马营的一千八百人众,这一千八百甲士也俱是沉默寡言的骑兵,胯下西凉大马全被以棉布捂住四蹄,整条队伍行进之间只有沉闷的马蹄声与铁械碰撞之声,除此之外再无杂音。
与洪兵甲并肩而行的,是龙马营副校于和光,名字取自“和光同尘”四字。与洪兵甲相比,于和光算得上温柔内敛,二人搭班子六年之久,平常处事时候,也是洪兵甲与于和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二人不知道互相救了多少次性命,早已经是真正过命的兄弟。
于和光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老洪,咱龙马营的斥候已经洒出了三里地,我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但凡遇见活人,只要敌人必杀,其余之人先绑了再说,不管怎样,咱这次消息走漏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洪兵甲一手抓着胯下骏马缰绳,一手抚摸着马鞍旁边宣花板斧的斧刃,摇头道:“还不够,这次上面下了死命令,咱们的消息一点走漏的可能性都不能有,甚至可以说,把咱与‘景洪营’一块放到这关隘之中这么多年,为得,就是这一天,之前派给咱龙马营的四位供奉呢?他们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我可是知道,他们中一人身上可还背着命案呢,若是这次他们能将功赎罪,那是最好,若是贪生怕死,那我老洪,可得和慕容将军好好说道说道这西凉卫出来的四位大爷了。”
于和光微微一怔,低声劝解道:“老洪,你可要三思啊,这四位供奉那是咱最后杀手锏,若是现在就用了,咱之后可就没怎么有一锤定音的骑兵了。”
洪兵甲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豪迈在里面:“我洪兵甲,一生杀人六百,土匪、恶贼,当然最多的还是匈奴蛮子;历经大小战役十七次,没有一次战役,是靠着这些所谓的武道高手一锤定音的,这些人,不谙战阵不懂兵势,只知道凭着自己一股子气劲猛冲猛打,终归是昙花一现罢了,现在让他们去探路,反而是最能发挥他们作用的时候,老于,这两年的雪藏,是不是把你的斗志藏没了?你莫忘了,三年前那一战,咱们可是割下了一名天子下品高手的脑袋!”
于和光也是哈哈一笑,叫过两名传令兵把命令吩咐下去,两名传令兵忙而不乱地调转马头朝后方跑去,不一会儿,便有四道身影拔地而起,于低空之中朝四面八方长掠而去。
于和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老洪你说得还真对,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四位还不忘了摆架子,这要是在战场之上,这四位刚刚拔地而起的那一刻,便会被草原蛮子的大弩锁定目标。”
洪兵甲不屑地撇了撇嘴,拍了拍胯下品种优良的西凉大马,乐道:“所以说啊,关键时刻,咱能依靠的只有四个东西:手里的家伙、胯下的战马、背后的兄弟,还有咱西凉军那股子宁折不弯的精气神儿,别的,全他娘的是扯淡。”
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对自己的爱抚,情不自禁地昂头挺胸起来,要不是带着马嚼子,此刻非得长嘶一声不可。
于和光摸了摸自己背后亲自背着的龙马营营旗,话锋一转问道:“老洪,你给我交个底儿,咱这么急着出兵,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兄弟们可是就带了五天的干粮,咱这次为了追求速度,连后勤补给都没带,要是路上出点什么差错,咱这龙马营,弄不好就得折进去。”
洪兵甲轻轻叹了一声,低声道:“老于,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也不知道,我收到的指令,只告诉我让咱龙马营必须在两日内赶到野鸡坟,而且再三嘱托,消息必须不可走漏。这个指令,没有通过正常渠道,是由慕容将军亲自发给我的,你说,我敢怠慢吗?”
于和光看了看四周的荒无人烟,小声嘟哝道:“唉,当年把咱与景洪营如丢皮球一般丢到这地儿来,我心中当然是气不过,不过过了这么多时间,我还看这地儿越看越顺眼了,这突然让咱开拔,并且还让咱与景洪营分开行军,我是又一次摸不到头脑了,老洪你肯定知道,咱西凉军今年的阅兵,明天就开始了,咱是赶不上喽。嗨,就算咱不开拔,这穷山僻壤的,战略意义又不大,王爷肯定也不会来这啊。”
听着老搭档酸溜溜的话语,洪兵甲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老伙计,王爷会不会来这儿,我不知道,但是慕容将军跟我说了,这次阅兵的意义之一,便是要替咱们的这次行动,打掩护!”
于和光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看来,这还真是要往大了搞啊!”
洪兵甲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宣花板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