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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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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节前,康敏顺利将存货清仓,而且宣传做得好,夏季用的苇席竹席扇子以及端午节的节物卖了许多,店里专门用来记会员资料的本子写得满满当当。

    盘账、点货、数钱、制定下一步目标,忙活过后,店里所有人包括康敏都累得筋疲力尽。索性端午节当日,康敏让秀姑排好班,端午节当日及次日轮流放假。

    她忙活端午节的活动,早出晚归,便顾不上家里。康召没什么,自从开春后他恨不得夜夜睡在田里,几日不着家也是常有的。唯有小宝宝康毅,康敏愧疚得紧。

    做一个事业型的单身妈妈究竟有多辛苦,康敏如今算是知道了。且不说身体上的诸多不便,光是对宝宝的担忧思念就足够磨人。

    康敏蹭蹭宝宝娇嫩的脸颊,宝宝咧开最露出粉色的牙龈,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处。“哎呀你这个不爱干净的小东西~”康敏捏着自己的手巾轻轻的拭去宝宝的口水,点点他的鼻子。因为有点痒,宝宝摇了摇小脑袋,两只白嫩的胳膊活泼的挥舞着,似在抗议。不一会儿右手握成拳头塞到了嘴巴里。

    “哎呀,你怎么老是吃手呢?妈妈要生气了!”明明知道小东西听不懂,康敏仍然板着脸做出教训的模样。

    小东西一点儿也不怕,康敏拿开他的手,转眼间又塞到了嘴里,康敏再拿开,他再塞,再拿开,再塞……最后康敏看他瘪嘴准备开哭,终于放弃了。

    “娘子别担心,小孩子都这样,哪有不吃手的,平日里给他擦干净就行了。”月娘一边把宝宝换下来的尿布小衣裳扔进一个盆子里,一边说。

    康敏点头,嘱咐道:“月娘,你洗衣服的时候用热水洗知道吗?千万别用冷水,虽然天气暖和了,但咱们女人可不能受寒,还有小毅的东西用热水过了才能杀菌,千万别省柴火知道吗?”

    月娘应下,康敏才放心。

    月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节俭,康敏每次都要叮嘱一番才能让她记住。

    把宝宝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幸好你爹留下了钱,妈妈我也不是个坐吃山空的,不然妈妈天天给你洗尿布哪有空抱着你哄哦~”

    宝宝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嘴巴一鼓一鼓的,很认真的舔舐自己的拳头,仿佛那是天地下最好吃的东西。

    康敏忍不住,再一次把他的小手从嘴巴里轻轻的扯出来。

    宝宝眨眨眼睛,委屈的蹬脚,咿咿呀呀的抗议。

    “哟,我外孙子这是怎么了?”康召刚从田里回来,衣服鞋袜全是泥巴。双手伸出来,指甲缝里也是泥巴。

    康敏把襁褓往旁边挪:“爹,都说了多少次了,要看宝宝先把自己洗一洗,换身衣服。”什么感染、免疫力的,康敏说了别人也不懂,索性强硬要求。

    康召也不生气,缩着手笑笑:“知道了知道了。”伸长脖子瞅了瞅宝宝。“两天没看见我的胖孙子了,这不是想他了吗!”

    康敏没好气的说:“现在知道想了,昨天我让小胖去地里叫你,你怎么不回来?”

    康召收声,气短的去换了衣服,还拿胰子洗了手和脸,再过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接受女儿的检阅,终于获得了抱孙子的权利。

    可惜小孩子精神有限,被妈妈抱着摇摇,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康召不介意,抱着睡得香喷喷的外孙子不撒手,康敏说了两句他也不肯把孩子放进悠车只得无奈的随他去了,自己去厨房里把菜炒了,温上酒,很快晚饭上桌,大家坐一块儿吃晚饭。

    “这几天累得慌,明天我就不去看龙舟了,爹爹你和洪大叔他们去吧。对了月娘,明天我在家带宝宝,你明天想做什么就去吧,不用惦记这头。”康敏道。

    能放假当然好,月娘看康召没什么意见,喜滋滋的应下。

    吃了饭,康敏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然后早早的就梳洗睡下。半夜里,宝宝醒了一回,给他换了尿布,喂了奶又睡下,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尚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才清醒过来。

    宝宝不知道什么醒来的,既没哭也没闹,吮着小拳头安静的研究帐子上的花纹。

    康敏摸摸他的屁股,干燥的,也许月娘给她换过尿布了。墙边架子上铜盆里的水冒着热气,桌上摆着饭菜。

    康敏摸了摸碗,热的。房外静悄悄,看来他们出门没多久。

    襟口的衣服濡湿,康敏赶紧擦了擦身子,喂了宝宝,然后再洗漱吃饭。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处处操心,简直累坏了。不过也忙惯了,乍一放松下来,康敏居然觉得无聊。

    替宝宝换好衣服,抱着宝宝走到院子里。

    原先院子刚买下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搬进来那会儿,康召在院子那棵榕树下安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去年秋天,康敏找泥瓦匠沿着西边围墙砌了一排花坛,种了许多鲜花,春天的杜鹃、茉莉,夏天的蔷薇、月季,秋天的金桂、雏菊,冬季的腊梅、山茶。

    康敏一直以为茶花喜欢湿热的环境,没想到还有能在冬天盛放的茶花。

    东边爬了一架茂盛的葡萄枝叶,随着天气渐暖,绿油油的喜人得紧。五月里,藤上已经挂上了如绿色小米珠般的葡萄串。

    康敏抱着宝宝看看花,看看草,然后将躺椅从屋子里搬出来摆在葡萄架下,再抱张毯子,母子俩搭着毯子,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在的说话。

    “宝宝热不热?热的话妈妈把毯子掀开?”

    “咿呀~”

    “宝宝看见葡萄了吗?嗯,现在还是酸的,熟的你也不能吃,等明年你牙齿长出来了咱们再吃葡萄好吗?”

    “咿呀~”

    “想到明天又要去铺子里妈妈好想旷工啊。”

    “咿呀~”

    “不过不做生意怎么养你呢?你爹留下的钱财得留着给你去媳妇呀。唉,幸好你生在古代,要是在现代,妈妈累死累活也买不起房子,到时候你只能打光棍啰。”

    “咿呀~咿呀呀~”康毅蹬腿。

    “宝宝不能吃手……这么不好的习惯一定是你爹遗传的!”康敏开始胡说八道了。

    宝宝眨眨眼睛。

    康敏心都要化了。

    在古代的日子不能说不好,她不愁吃不愁穿,背靠大树安全有保障,凭着超越千年的眼光做生意赚的钱足够她生活养孩子,在这里她有爹,有儿子,有朋友。有一份充实的事业,有安身立命之所。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嗯,现在就缺一个知冷知热的汉子,康敏的穿越人生便差不多完美了。

    康敏心满意足的想。

    光阴如白驹过隙,端午过后迎来中秋,中秋过后又是重阳,树叶凋零,秋风卷地。第一片雪悄然而至,倏忽间便是万籁俱寂。墙边的腊梅送来阵阵幽香,山茶绽放如红霞,在一片雪白中妖娆凄艳。

    很快,枯枝钻出绿芽,冰雪消融,小溪中又传来潺潺流水,迎春花迎风摇摆。

    三月春光,阮星竹使人来请康敏游湖。

    阮星竹是个大方灵巧的女人,十分会说话。起先康敏只当她是女财神,后来在阮星竹的刻意亲近下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是的,刻意。

    虽然阮星竹做的自然,先是借着买东西与康敏搭上话,然后隔三差五的来拜会,端午之时还亲自送礼到康家,太热忱了。阮星竹嘴里说与康敏一见投缘,却对康敏的过去非常感兴趣,总是把话题引向宝宝的父亲和康敏的过去。

    不但自己旁敲侧击,自从与阮星竹认识后,平安巷子里数次有陌生脸孔打听康家的事。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说不是一个人干的谁信?

    其实从儿子跟着康敏姓康那会儿,街坊邻里就暗地里议论纷纷,这世界上哪有儿子不跟着父亲姓的?

    说什么的都有。

    换个真正的古代人来,没准羞都羞死了。但康敏无所谓,那套守寡的言辞本来就是临时瞎编的,早晚会露出破绽,至少清明重阳他们家就没给所谓亡夫烧过纸钱,生祭死祭灵牌一概没有。简直从头到脚都是窟窿。

    康敏知道纸是保不住火的,早有了心理准备。随着福气小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城外的田地越卖越多,三时两节送往丐帮的礼越来越厚,宝宝越来越大,康敏对古代的生活越老越适应,生活越老越好,对某些掉不了肉的流言蜚语便无所谓了。

    真的是掉不了一块肉。

    想当年她亲爹妈离婚的时候那才叫昏天暗地。八十年代的农村地方,人们保守得不行,又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七大姑八大姨的当着她的面讲什么都不避讳,一刀一刀的戳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无可磨灭的阴影。

    而现在,谁会那么不长心眼,在她面前嚼舌根?既然不敢和康家撕破脸,那就不会当面说。

    至于真心和她交好的,就算好奇也会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碰触她的“伤心事”。比如秀姑,比如洛娘子。

    至于阮星竹……康敏怀疑她与原主的过去有牵扯。从她屡次探问宝宝生父的情况来看,阮星竹应该是和宝宝的生父有关系。

    康敏对阮星竹的感觉挺复杂,有时候她挺烦这个女人,因为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简单。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但光窥探别人的*就够膈应了。有时候她挺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善解人意,冰雪聪明。长得漂亮的女人,大多都有些毛病,有的盛气凌人,有的自以为是,有的,有的白莲花,有的绿茶婊。阮星竹便是那少数,亲切自然,和蔼和亲,对康敏一开始明显敷衍的态度不以为意,处处热情周到。

    即便是同性,即便知道她动机不纯,被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讨好,要生出恶感来还真不是普通人能行的。

    何况她还是店里的vip,贡献不少收益。

    “宝宝真是机灵可爱,有他在身边,恐怕再多的烦恼都忘光了。”阮星竹笑语盈盈,随即黯淡:“若我的两个女儿还在身边就好了吧……”

    对了,阮女士还会博同情。

    唉……真的只是卖弄悲惨博同情倒好办了,问题是康敏真切的从阮星竹的眼中看到了悲伤和黯然。

    康敏就是这么一个人,有的时候很冷血,看见新闻上报道的失联女大学生、讨薪睡地铁站的农民工毫无感触。而自己身边的人,哪怕仅仅是认识,哪怕再烦,再不以为然,她也做不到拂袖而去。

    自从她做了母亲后,最容易感同身受。想到若是自己的宝宝丢了……康敏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其实没有消息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没有坏消息,可能她们被好心人收养了,现在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呢!”康敏道。

    阮星竹强颜欢笑:“是啊,也只能这么想了。”

    阮星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她有两个女儿,几年前被拐子拐走,阮星竹找了好几年也没有消息。康敏来过小镜湖数次,从来没有遇上过阮星竹的丈夫,别人可以理解为避讳,但康敏发现湖畔小筑里属于男人的东西少得可怜。

    这一切都让康敏想起了原身。

    阮星竹搂着宝宝,目光望向墙上的一副狂草,怔怔出神。

    她的目光如怨如诉,神色黯淡,却不见一丝忿恨。

    经过两年多的熏陶,康敏对繁体字的辨认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仅止于一笔一捺都写得端端正正的楷书,墙上的那副狂草,康敏只认得留款的那个“二”字,她猜测这幅狂草大约是阮星竹的男人写得,因此暗地称呼阮星竹的男人为“二货”。

    天底下不是东西的男人可真多。

    因为今天阮星竹的情绪不怎么好,所以康敏带着宝宝早早告辞。

    阮星竹的家在小镜湖畔,就是康家田地附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康敏谢绝了阮星竹相送,推着宝宝的小车沿着河慢慢走。

    小镜湖风光秀美,河岸杨柳依依,水面光滑透彻,钓叟唱着不知名的俚曲,如画如图。

    倏忽间,一道绿影飘过,仿若一阵青烟。

    康敏眨眨眼睛,再揉一揉,面前什么也没有。

    她环顾四周,微风花香醺人欲醉,柳枝摇摇摆摆婀娜多姿。

    难道我眼花了?康敏疑惑的想。她低头去看宝宝,推车里空荡荡的,白胖的宝宝竟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