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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方菲玥便换了身清爽的衣裳,才带着静菡去了筠泽轩。
午后日光正好,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主仆两人慢慢走着,顺便赏景。
经过烟雨舫的时候就见门口候了不少小厮丫鬟,有几个丫鬟正端着水酒菜肴往里面送。方菲玥皱眉,“是父亲在这里宴客么?看来我们要避开了。”说着转身走了另一条桃花芳菲,又极为僻静的小路。
静菡往烟雨舫又看了一眼,才笑道:“是大爷在宴客呢,奴婢瞧见徐公子身边的靳非也在门口呢。”
徐公子?徐景飒?
方菲玥一愣,又回过神来,他是哥哥的同窗,哥哥宴客怎少得了他,遂笑着打趣静菡道:“你也不知道背着我见了多少次那霸王,倒是认得清那靳非了。”
静菡面色一红,郑重道:“奴婢也是为了姑娘,何况那徐公子那次找奴婢不是为了姑娘,所以奴婢才大胆做主去见了。”
方菲玥叹道:“如今我亲事已定,你也莫要再见他了,没得让人瞧见了,到时候浑身是嘴只怕都说不清。”
静菡忙低头应:“是。”
“你如今倒是谨慎的很,怎么,定了亲倒越发胆小起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那话里的嚣张跋扈格外明显。
方菲玥虽然诧异他怎么会跟来,却并不意外,回过神淡淡行礼:“徐公子安好。”
三月正是烟花盛开最美的时节,他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款款而来。一身冰蓝色的儒袍衬得他多了几分书生气,只是眉眼间的凌厉却彰显着他的嚣张跋扈。
徐景飒在距离她三步远的时候站定,目光复杂地直直看向她,直看得方菲玥脸红心跳。
他沉默不语,方菲玥却强装镇定道:“徐公子可是有事?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徐景飒突然上前一步道,眼底竟划过一丝受伤。
方菲玥再定眼去看的时候,他眸里又是波澜不惊。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只低头往后退了一步才解释道:“徐公子说得哪里话,我还欠着徐公子人情,又怎会不待见公子。”
徐景飒笑道:“你倒还记得。”
方菲玥只抿嘴一笑,低头不语。
徐景飒看了静菡一眼,静菡识趣地走开了,但到底不放心,只远远走开几步,眼睛却牢牢看向两人。
他这才缓缓道:“你既记得欠我人情,可想过要如何还么?”
方菲玥轻咬下唇,一双水瞳水镜一般映了他的影子,黛眉上却笼上一层淡淡的烟雾,道:“徐公子此次来就是为了让我还你人情么?”
徐景飒挑眉,“如果我说是呢?”
“小女子无权无势,此刻自是无法还公子人情……”方菲玥面色为难,沉吟道:“公子可否再等上几年,等我有了能力,自会全力还公子人情。”
徐景飒忽然咧嘴一笑,“方菲玥,你真是笨!笨成这样怪不得被你那嫡母算计。”
方菲玥自小到大,听过许多人说她沉稳、安静、聪慧……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笨,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见她无措,徐景飒则心情大好,低下头直直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方菲玥,若是让你余生待在我身边,以此来还人情,你觉得可好?”
他身后桃花明艳娇美,落地无声,他嘴角便噙了更为明艳的笑意,语气轻柔似随风而落的桃花,带着芬芳,一字一句落在她心上,方菲玥不觉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不知所措起来。
他本不是性子好的人,等了片刻只见她面色大红,却不回话,立刻拉下脸,凶相毕露:“怎么,你觉得本世子配不上你不成?”
方菲玥面色更红,叹了口气,道:“徐公子只怕表错了意,小女子已经定亲了。”
她如此说徐景飒脸色更为阴沉,冷笑道:“怎么?还没成亲你就惦记上那个病秧子了?”
他这话像针一样刺在她心上,细细密密的疼。
你以为这亲事是我自愿的么?你以为当我知道自己的余生要守着一个活死人我不难过么?方菲玥伤疤被揭开,心中大痛,连着面色也不好,“亲事自有父母做主,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意见?何况此事于你有何干系?”
徐景飒像是真生气了,胸口起伏不定,却是气急反笑,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她,语气霸道,“方菲玥,除了我,你这辈子别想嫁别人!”
他目光专注认真,直直看着她,眼底突然涌出的深情像是这漫天飞舞的桃花,铺天盖地席卷她,方菲玥却是神色淡漠,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徐景飒心底气恼,掩藏了眼底的一抹受伤,狠狠踹了一旁的桃树一脚,粉色的桃花像雨一样落下来,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走,冰蓝色的身影在粉色的桃花雨里渐行渐远,却随着这悄悄坠落的粉色桃花落在了谁的心底。
方菲玥望着那模糊的冰蓝色身影,嘴边缓缓溢出一声叹息,情之一字伤心伤身,你又何苦在我有了亲事之后又提起,不过徒增彼此烦恼罢了。
见徐景飒负气离开,方菲玥面色也不好,静菡心中疑惑,小心道:“姑娘和徐公子吵架了,怎地面色如此难看?”
方菲玥摇摇头,只面色冷凝地叮嘱她道:“以后切莫再与他有所联系了,否则我真会送你回老太太那里!”
他既然对自己存了如此心思,她身边的人是断然不能与他有所牵扯了,否则,毁了名声事小,她这一辈子只怕会比嫁入顾家更糟糕了。
静菡郑重其事道:“姑娘放心,再也不会了。”
方菲玥这才叹息一声,淡淡道:“走吧,耽搁了这些时候,只怕四妹等着急了。”
静菡立刻扶了她往筠泽轩的方向走去,她一路上面色不好,静菡也不敢开口说话,一直到了筠泽轩,看到方菲苓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她,方菲玥才有了一丝笑意。
她来迟了方菲苓自是不高兴的,撅着嘴撒娇了半天,直到方菲玥答应帮她磨墨调色,她才展露笑颜。
方菲玥低头磨墨,心思却飘到方才的桃花林中,徐景飒努力掩藏受伤的眸子不知怎地总在她眼前浮现,扰得她心神不宁。
方菲苓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心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怎地面色如此不好?”
方菲玥回神,伸手抚上脸颊,她面色很不好么?明明嘱咐了静菡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怎地怎地自己倒被他那一番话扰了心神?
见方菲苓目光担忧,方菲玥忙收起心思,笑道:“我无事,哪里那么娇弱了,你专心画就是了,我还等着看你的大作呢。”
方菲苓这才放下心,对她笑笑,专心作画起来。
姐妹两人在筠泽轩呆了一下午,到了黄昏时分才收了画纸笔墨,各自回了住处。
自徐景飒那日向方菲玥表明心迹之后,方菲玥就在也没有见过他,他也在没有派人找过静菡,方菲玥松口气的同时,却也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通自己心底的怅然来自哪里,索性什么也不去想,只一心一意绣起嫁衣来。
日子就随着她指尖细细的银针上下翻飞而流逝,转眼便到了六月,离方凌澈殿试的日子倒是越来越近了。
大启皇帝将殿试定在六月初八,细细算来只剩下六七日的功夫了。
方菲玥为方凌澈绣了个五福的扇坠,亲自送了去,又怕扰了他用功,只略坐坐便走了。
老太太则格外关心起方凌澈的饮食起居起来,他身日的吃穿用度每日都要亲自问了露珠才放心,更是叮嘱了家里下人不能大声喧哗,以免扰了大爷用功。
就在家中众人为了方凌澈胆战心惊之时,殿试的日子终于到来。
六月初八一早,天色还灰蒙蒙的,方礼臣和刘氏领着方家众人在祠堂磕头上了香,求方家列祖列宗保佑方凌澈高中,才由方老爷带着他出府应试去了。
送了方凌澈出府,东方才露出了鱼肚白,静菡道:“距离请安时间尚早,姑娘可要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方菲玥摇摇头:“哥哥应试,我哪里还睡得着,不如早早去祖母那里请安吧。”
主仆两人到绵福院的时候老太太才起身,正由疏雨疏影伺候着穿衣裳,见她来便笑道:“你今日倒是来得早。”
方菲玥噘着嘴撒娇:“瞧祖母说得,好像玥儿每次请安都来得很迟似的。”
老太太哈哈大笑:“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倒是与我较起真了。”
疏影笑道:“这事这事老太太说错了呢,哪次请安不是三姑娘来得最早。”
“倒是祖母说错了,等会子在祖母这里用早膳,也算祖母像你赔罪了。”老太太笑道。
方菲玥笑着接过疏影手里的衣裳,亲自伺候老太太穿上,喜笑颜开道:“谢祖母,祖母这里的早膳美味可口,玥儿正想着怎么开口跟祖母讨一口吃呢。”
老太太笑着点点她光洁的额头,“怪不得跟我较真儿,原是在这里等着呢,这是个鬼精灵。”
方菲玥抿嘴一笑,伺候老太太穿好衣裳才扶了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疏雨为她梳头。
老太太透过铜镜,看到方菲玥在一旁发呆,便问道:“你哥哥已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