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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白老爷子,莫盈略吃些晚饭,喝过药便上chuang歇息了,半夜时分白静江兴冲冲地回来,本以为莫盈会等他,却见莫盈早已睡下,未免有些气馁,洗完澡躺了一会又睡不着,只觉佳人在旁,吐气如兰,那一丝丝甜香顺着喉头灌入肺腑,袅袅婷婷地始终萦绕不散,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白静江侧首看向莫盈,见她穿着件绣花薄棉睡裙,细碎海棠底纹,百褶蝴蝶宽袖,领口以象牙绸带为结,亦清丽明媚亦可爱俏皮,忍不住伸手过去,掀开宽袖,顺着那一截皓腕上游寻觅,摘采撷取,只觉指尖所触,滑腻生香,丰软柔润,如絮如云,如雪如雾,令他骨头酥软,忍无可忍,闷哼一声便覆了上去。
莫盈昨夜被白静江闹腾地厉害,白日又与老爷子伤神打机锋,晚上睡得深沉,忽觉不堪重负,只道被梦魇住,过得片刻方才悠悠转醒。
夏末仲夜凉风习习,屋子四角又置放了消暑降温的冰炉子,室内本是一片幽谧清凉,然而身上却滚烫如火,挥汗如雨,借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银色月光,只见那近在咫尺的秀雅面孔染上如霞潮红,一身细腻肌肤仿佛璧玉般白皙润泽,若不细看却难以察觉——他的胸背实则遍布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只因事隔经年,早已化成淡色,又因肤色白皙,是以遮了过去。
最新的一处伤,便是在那心膛之间,半拳大小,凹凸不平,如今看来不过粉红一圈,但想到当时事发之际乃是何等惊心动魄,千钧一发,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虞。。。
莫盈抬手抚着那道疤痕,想起白日里老爷子说的那番话,想起这些伤痕背后承载的无数酸苦艰辛凶险无常,蓦地鼻子一酸,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白静江正饕餮食足,忽见莫盈垂泪,只道是自己哪里失妥,伤到了她,一时心神大乱,慌忙抱着她连声道歉:“盈盈。。。我弄疼你了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过分我贪心。。。但我真不是存心的。。。你怪我骂我打我如何都成,只别哭。。。别不理我。。。”
“有件事,我要问你。”莫盈却别过脸去,抹掉眼泪,很快恢复如常:“白静江,我只问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
白静江上上下下地查看莫盈,确定她果真无恙,这才松口气,将莫盈一抱,伸嘴在她脸颊qin了两口,油嘴滑舌道:“娘子有问,为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无不详。”
莫盈的手按在白静江的胸口上,抬眸正视他的眼,慢慢道:“我想知道,金芙蓉究竟是什么人?你与她,又是何关系?”
白静江呆了一呆:“金芙蓉?你怎得问起她来了?”
莫盈不响,只是看住白静江,白静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禁不住低咳一声,支吾道:“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唔,盈盈,你知道我以前举止确有些失格之处。。。但那时我还没认识你呢,自打对你动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过的了,是真的。。。”莫盈静静地听着,只是不出声,白静江瞧着她的脸色,小心措辞道:“至于金芙蓉,她起初是红枫戏台的一个旦角儿,我见她唱得好,便包过她的场子,捧了她一阵子,这是梨园里的行规,看戏的捧唱戏的,每个戏子背后都有一两个恩客,否则就是唱得再好也未必红得了。。。”说着想到莫盈的母qin莫小棉也正是梨园戏子,立马话头一转,另道:“可如今不同啦,我既与你在一起了,身边便只有你一个女人,什么金芙蓉红牡丹绿玫瑰的。。。我跟她们已无瓜葛!盈盈,你要相信我呀!”
白静江见莫盈陷入沉默,心头登时一团乱麻,她若是说出来倒罢了,他情愿她像其他女人一般撒泼卖娇,旁敲侧击,那样的话,至少他还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最怕的就是她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独自瞎琢磨,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盈盈,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见金芙蓉就是了,红枫戏院我也不去听戏了,好么?”莫盈不说话,白静江便没了主意,攥着莫盈的小手,急道:“盈盈,我真的是清白的!你要是不信,就让我做些什么。。。只要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你清白?”莫盈似是听到一则奇闻异谈一般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白公子若是当得‘清白’二字,天底下不就全是柳下惠啦。”这句话说得虽轻,却仍叫白静江听了去。
“柳下惠算个什么东西?你拿他跟我比作甚?!”只见白静江眉峰一拧,颇不以为然道:“你们女人都觉着柳下惠是真君子,却可曾想过,但凡一个正常健全的男人,得美在怀,怎能毫无反应,除非他不举。”
莫盈不由怔住:“你说什么?”
白静江正色道:“我说柳下惠之所以坐怀不乱,很可能与秉性高洁并无干系,却是因为他不举也。”
莫盈瞅着白静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免好笑道:“是啊,像白公子这般艳帜旗下的厉害人物,自是看不起像柳下惠那等装腔作势的伪君子,白公子天赋异禀,博美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如此想来,却也难怪方安琪对白公子恋恋不舍,廖云珠又对白公子念念不忘。。。啊,还有那位金芙蓉小姐,亦不过是佳伴之一,意料之中罢了,我又何须多此一问呢。”
白静江本是想替自己撇清,这才故意描黑圣贤君子柳下惠,结果却叫莫盈杀了一记回马枪,又翻出一堆陈年旧账来,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懊悔不迭,立时撤下凛然神情,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道:
“盈盈,你真的冤枉我了,我以前有多少荒唐,我不敢辩解,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后来我认得了你,心爱上你,就决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彻底漂白,无有再犯。。。你若还不信,可以去问牛大,或者严叔,他们对我的事儿是最清楚不过的,我现在心里只得你一个,将来心里也只得你一个,你不要怀疑我好么?”白静江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别人背后怎么编派我,我都不在意,但若是你怀疑我,我就会受不了,你既已是我的女人,是我身边最qin近的人,难道你不该多信我一点儿么?”
白静江望着莫盈,神情又是感伤又是不解,眼神里满是委屈,几近幽怨地道:“其实我早知,你是个狠心的,就是跟了我也不会像我心爱你那般心爱我。。。即便事到如今,你待我,大抵也只有我心爱你的二分之一,不,或许连我的二分之一都不到。。。盈盈,我实是不明白,我们已是这样qin密这样好了,我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了,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把自己完全交给我,让你的心完全接纳我?现在你质疑我,究竟是想我承认呢,还是想我否认呢?抑或,你希望我与金芙蓉怎得,你就好心安理得地推开我了么?”
莫盈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点漆黑眸,神情隐隐有些恍惚——这一番话,他也不知藏了多久,如今因她一问幽幽道来,他说她怀疑他,是为着寻机离开他,若是在青天白日里让她听到,她免不得要反chun相讥,然而,今夜月色稀薄,屋内并未点灯,只得廊柱上嵌的几颗明珠借光,黑暗里,只见白静江一张面孔影影绰绰,半明半灭,却在平素的秀雅之外更添一分蛊魅,伴着恳切诚挚的言辞,温柔缱绻的语气,无端令她想起在西餐厅与他共舞之时,唱机里放得那一阕老歌,他母qin的歌,正是如他此时此刻的声音一般,轻吟曼唱,娓娓动听。
令人不知不觉地、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双足犹如迷陷流砂,缓缓沉下。
白静江等了许久,仍未得到莫盈回答,不由有些不安,一把抱住她:“盈盈,你今晚是怎么了,整个人奇奇怪怪地。。。别这样子好么,别不跟我说话,你好歹让我晓得,究竟怎样才能令你信我?难道真要我拿把刀子,剖心挖肺,捧给你瞧么?”
莫盈被白静江wen着,他身上的桂花淡香干净清新,沁人心脾,她慢慢镇定下来,叹了一声:“你与金芙蓉,真的。。。只有这么多了?”白静江听莫盈口气松动,心中顿时一喜,赶忙点头如捣蒜:“没有了,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说完再加紧补一句:“以后也不会再有的了。”莫盈牵一牵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在白静江胸膛上靠了一会儿,低低道:“白静江,其实我顶不喜欢别人骗我,你若是骗我的话。。。”
白静江的心脏险些漏跳一拍,立马打断话头,柔声哄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呀,尽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安心调养身子,快点同我生个小宝宝,我也好早点娶你过门。”莫盈闻言却不搭腔,隔一会儿,只道:“不说了,我很累,想睡了。”说罢挣脱白静江的怀抱,侧身往内,径自睡去。
白静江怀中一空,顿时心头微荡,像是少了什么,在chuang头默默坐了片刻,方才躺回莫盈身边,然而如何都睡不着,只凝视着莫盈纤弱的背影,良久暗叹口气,轻声问道:“盈盈,若有一天你真的发现我在骗你。。。你是不是会离开我?”然而莫盈呼吸绵长,却是早已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