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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酒馆小厮红云笼罩的天际渐渐黯淡下去,像是每一天的这个时分,宁静中透着些许淡雅,施施然从西边望不到的那片天里落下。
“嘎嘎”、“嘎嘎”
这是所有镇里人都知晓的来自那讨厌的和田鸦的声音,每天的定点报时仿佛在嘲笑着归来人家里这一天不知名的忙碌。
为数不多的余晖斜落到坑洼的青石板路上,映在路面上参差的人影越来越多,每户人家里的男人都从各自的岗位上慢悠悠地往回赶,嘴里有一拉没一拉地闲扯着各自今天的见闻,从安静到喧哗,进行的像是这日升日落一般自然。
这便是仙岩镇的傍晚,普通祥和,像是器武大陆里其他众多偏远小镇一样,充满着乡土气息。
在一处已然没有阳光落下的地碴里,作为镇上有数的酒馆,有福酒家里的人逐渐满盈,各种吆喝声频频响起,一扫下午时的冷清。
“陆子,回去了?”
一声懒散却极有力的叫喊让得从人群中勉强挤出的陆霄不由为之一顿,瘦削的身板稍稍一正,清秀的像是女孩家的脸庞露出一抹欢欣的笑意。
“是的,强叔,老板看到点了,就让我回去了。”陆霄说着晃了晃手中用油纸包裹着的方形糕点,努了努嘴,“老板给的,求了好几次,总算是求到了,这下那小丫头就不会整天嘟嚷了。”
说完陆霄清澈的双眼中喜色渐浓,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一蹦一跳地想自己跑来索要。
“嘿嘿,可别把她高兴坏了。”陆霄心头想到。
“嗯,这抠门的东西还算是办了件人事,他若是还不给,说不得我也得亲自向他讨要去。”这个陆霄口中的强叔放下斜搭在墙上的腿,扬了扬他那顶古怪的帽子,露出眉下的一缕威光,给人一种极有震慑的感觉。
“嘿嘿,其实老板人也挺好的,嗯,虽然是有些抠门,但待我也不薄。不过这次能顺利拿到这糕点,强叔倒是有您大半的功劳。”陆霄脸上笑意不断,手握着糕点的他显然没注意他今天的笑容要比平时真挚的多。
“嗯,回去给你妹妹吃,要是不够,我让他再给你些,一点糕点而已,攥着握着还能再生出些不成。”强叔的口气依旧带着些不满,余光瞥向店里攒动的人头,眉头不自主地微微皱起,有一丝怒意悄然凝聚其中。
“好嘞。”陆霄丝毫不怀疑强叔口中的话语,作为镇里能排进前三的高手和有福酒家里的首席酿酒师,他的话在这家店里绝对掷地有声。
“强叔,那我先回去了啊!”声音飘过,身影却已是飞奔到了十余步开外,想着小丫头的笑脸,陆霄可真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林强望着目光中渐渐模糊的人影,双目中不自觉地噙着一抹笑意。他如此关照陆霄可并不仅仅因为他和陆霄的那层叔侄关系,而是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机灵诚挚的孩子,在他所接触的世界里,这份品质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以至于他亲手打破了自己订下的不在仙岩镇里收徒的誓言,在武艺和酿酒上都传了陆霄一手。严格说来,陆霄还算是他的半个徒弟。
目光由远及近,扫过门前这条脚板踏烂的石板路,林强口中不由一声叹息,“老陆,你这一走算是省心了,可苦了这俩孩子啊!”
酒馆里人声更甚,而林强又再度拉下他的帽子,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再度跳转到仙岩镇极为平凡的傍晚上。
陆霄的家离有福酒家只有两三里地的距离,对于那些脚程好的两三盏茶的功夫就足以跑上几个来回。当然,这座靠近山林却又背离小镇热闹地段的破落宅院,除了林强和附近几个好心的大婶是没有人愿意前来光顾的。
虽然落得冷清,但陆霄兄妹却也乐的如此,以至于偶尔出门甚至连大门都懒得带上,相信这样的断壁残垣,哪怕是刚出道的小毛贼也不会没有这种眼力劲的,更何况仙岩镇的民风尚算良好,偷盗之事鲜有发生。
几乎是隔着院落还有十几步远,陆霄便紧着脖子扯开了嗓子,“丫头,哥回来了,看看我给你带的啥?”
说完特意拿手拍了拍捂在怀里的糕点,那种独有的油纸发出的声音仿佛是深夜里飘过的莺啼,悦耳,且充满食欲。
果然,陆霄这才刚跨过大门门槛,小丫头便晃着小脑袋上的犄角辫兴致勃勃地跑了出来,灵动大眼扫过陆霄怀里的油纸包后,更是夸张地大叫,“哇塞,哥,你太棒了,吕氏的诶!”
吕氏的糕点,在仙岩镇极有名气,与它店里的吕四娘并称仙岩双艳!
陆霄看着小丫头提着捂热乎了的糕点飞一般地蹿进内房,微笑着摇了摇头,嘴里一声轻哼,“还哥太棒了,敢情这一声夸赞还得靠一份糕点,这丫头——”
话虽如此,但陆霄却更乐见妹妹脸上毫无作假的欢笑,他仔细地琢磨着,妹妹上次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上个月,上一年,抑或是更久以前?
“管他呢。”
走进内房,陆霄眯着眼瞅着正趴在桌旁小心咀嚼糕点的妹妹,装糕点的油纸被完好无损地摊开在木桌上,上面还好好地放着至少一半的糕点。
见陆霄走进,小丫头头也不抬地朝桌上怒了努嘴,“喏,哥,这是给你的,买这么多,我又吃不消。”说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嘴巴撅的老高,似乎对她哥这种败家行为很是不满。
陆霄无所谓地笑了笑,心底却悄然流过一丝暖流,也不戳破,“安心吃吧,你老哥我会不吃这糕点?早在酒馆里时我就吃过了,嗯,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腻,最近觉得还是咸点的糕点好吃些。”
陆轻瑶昂起头仔细在陆霄脸上瞅了瞅,似是想从陆霄脸上发现一丝作伪的变化,没有收获以后,这才微微一顿,着手将油纸沿原装包好,说道:“哦,我也吃够了,这些就留着明天吃吧,正好我也想换换口味,比如咸的。”狡黠一笑,便灵巧地将糕点收放在边上的木柜之中。
咸糕点?两兄妹都心知肚明,吕氏是不会做这种自毁招牌的事情的。
“对了,轻瑶,今天在刘婶家怎么样?有给她添乱吗?”陆霄端起茶碗润了润嘴唇,随口问道。
“哪能啊,你妹我这么乖,而且今天我总算驯服了刘婶家的小黑了。”陆轻瑶一听这个立马来劲,扬了扬小脸,嘴角撇出的一颗小虎牙尽显得意之色,硬是抓着陆霄连带比划地将整个过程极尽详细地说道了一番。
......“今儿的月色倒是不错。”陆霄站在小院里摆了个提刀上马的姿势,眼角瞥过地上的月影不由自语道。
一想到之前妹妹跟自己讲述的那番如何“智斗”小黑的故事,陆霄便不由一阵苦笑。任他如何猜测,也绝计不会想到一贯以好姑娘示人的妹妹会偷偷用自己的私酿把小黑灌倒。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酿的酒,那劲道,啧啧...“说不得明儿还得上刘婶家给她赔礼去,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有胆了。”无奈地甩了甩头,陆霄倒真不是责怪妹妹,口中一声轻呼,收了这个摆了足有两个时辰的怪异姿势,随手甩掉了脸上沁出的汗液。
两年了。
两年前,老爹忽然一脸紧张地将年仅十岁的陆霄找来,神神秘秘地吩咐了一些事,最后又留下九个怪异的姿势,说是让他每天练习两个时辰,等到他练到第五个的时候,他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老爹,霄儿这都练到第八个了,马上就该练第九个了,你还不回来,诓人也不带这样诓的。”
老爹的离开对陆霄兄妹来说无疑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难以想象在失去支柱后的老陆家是何等的艰难,只怕就连陆霄也没想到,千难万难他竟这般似是无心变有心似得熬了过来。从恐惧到适应,从说服自己到说服妹妹,洗衣做饭干活挣钱外加哄妹妹,陆霄的生活在那一刻有简单的孩童成长到了一个持家顾家的好男儿的地步。
一切就如老爹当年所说,人生就是这样,如果它没有压垮你,那么你就赢了。
当年听来有如域外天书,然而如今再次回味,却像是高山流水前的琴音,清澈而悦耳。
陆霄随意地对着虚空打出几拳,浑厚的劲道不断随着手臂肌肉的伸展拳拳贯出,这种似是充满力量的感觉已经成为了陆霄深夜清冷时唯一的慰藉。
这便是老爹临行前传授的那几个姿势带来的好处,陆霄虽然说不出各中玄奥,但两年来这具瘦弱身体逐渐显现出来的一些质的改变,让的陆霄心中对老爹的腹诽一下锐减不少。
“至少,老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陆霄口中一声低语,手中的拳头却是挥得越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