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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殷容疏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感觉到这次毒发要比前几次要严重得多,喉间有腥甜的血气上涌,殷容疏堪堪忍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轻松一些。
“容疏,你没事吧?”苏慕凡紧紧握住殷容疏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心中已经是慌乱一片。
殷容疏暗暗调整了呼吸,嘴畔扯出一抹笑意,“放心,我没事。”可是看他满头冷汗的模样,苏慕凡也明白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苏慕凡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牢牢地握住殷容疏,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终于殷容疏还是受不住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口中溢出一声闷哼,眉头紧紧皱着,却仍是努力地控制了手的力道,唯恐握疼了苏慕凡的柔荑。
“先把他弄到房间里吧。”那男子也是紧皱着眉头。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殷容疏口中的一口鲜血便是吐了出来,苏慕凡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着一般,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透不过气来了,“容疏……”此时的苏慕凡看起来那么无助,眼里已经有了隐约的泪意,只见她掏出袖中的绣帕细细地为殷容疏擦掉嘴角的血迹。
殷容疏缓慢地抬起右手握住苏慕凡执帕的柔荑,轻声道:“莫怕。”
殷容疏被抬到其中一间房间的床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每说出一个字都很艰难,苏慕凡坐在床头让殷容疏靠着她的身子,一手为他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而那个男子坐在殷容疏的床边正在为殷容疏施针,仓逍则是站着一旁仔细地看着那男子的手法,苏慕凡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求不让容疏这么痛就好了,她能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容疏整个身体都在紧绷着,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硬是咬紧了牙关。
幸运的是,在那男子施针的过程中,殷容疏的表情慢慢地变得缓和,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没多久便是沉沉睡去,听闻耳边沉稳的呼吸声,苏慕凡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那男子终于收了针,又喂容疏服下一粒药丸,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苏慕凡小心地让殷容疏躺好,未免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殷容疏,她示意屋里的人都去外面说话。
“刚刚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公子的名讳。”苏慕凡客气礼貌地问道。
“在下杨宁之。”男子眉目舒朗,只是眉宇之间有几分化不开的沉忧之色,在面对苏慕凡一行人的时候始终有着几分戒备。
“看来杨公子对于这鸩宁应该是知晓不少,说来惭愧,老夫也是学医之人,刚刚看杨公子施针的手法,应该是专门针对鸩宁的吧?”仓逍断定此人必定是很熟悉鸩宁的药性的,不然不可能这么迅速地找到症结,止住容疏体内的疼痛。
“确实,我对鸩宁是了解一些,但是我明白地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鸩宁的解药,你们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中了鸩宁的人只能等死,没有别的办法。”杨宁之淡淡道。
“那最起码你把鸩宁的配方告诉我们,活着让我们看看鸩宁也行。”苏慕凡想就算是现在还没有解药,不代表永远都没有。
“不行,师父临终之前特意吩咐过,不能让任何人接触鸩宁,鸩宁的配方也绝对不能让外人得知。”杨宁之果断拒绝,随即转身走开,语气冷漠道:“等他醒过来了,你们就离开这里吧,恕不奉陪了。”
苏慕凡心中一急,怒吼出声,“等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冷血无情,容疏之所以中毒罪魁祸首还不是你师父,若是他当初没有弄出这什么该死的鸩宁,容疏怎么会弄成现在这般模样?又不是让你拿出解药,就只是让你告诉我们鸩宁的配方你也不肯,你师父之所以不让你透露鸩宁的配方不就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因为鸩宁而丧命吗?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容疏明明还有希望可以活下来的,可是你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你跟一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许是苏慕凡含着怒火的质问的语气吓到了他,杨宁之只是愣愣地看着苏慕凡没有开口说话,其实杨宁之只是有些奇怪,这女子怎么这么中气十足的啊?
“你别以为我们是什么善心的主儿,若是容疏活不成,你也活不成。”这是苏慕凡鲜少有的凌厉迫人的气势,那般咄咄逼人,甚至有杀气上涌,旁边的炎暝跟那些暗卫们也是诧异,原来他们的王妃狠厉起来的时候这么有气势。
“你这是在威胁在下?”杨宁之冷冷一笑。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向你道出我心里的真实想法,若是我的夫君真的死了,你这个间接害死他的凶手我一定不会放过,还有,你的师父应该庆幸他提前过世了,我这个人一旦狠起来,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我能想出千百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此时的苏慕凡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扫以往的温婉纯良,一双眼睛里满是狠厉的决绝,就像从地狱而来的使者。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感觉到周围仿佛更冷了几分,一时寂静无声,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大家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作,苏慕凡紧紧盯着杨宁之,眸光迫人。
仿佛过了许久之后,杨宁之缓缓低下头,又缓缓地抬起来,“我可以试一下帮你夫君解毒,不过至于结果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苏慕凡闻言脸上的表情稍有松懈,杨宁之冷眸视之,“不过,我并不是怕你真的对我怎么样,而是我觉得既然这件事是因我师父而起,那我也应该负一点责任。”
苏慕凡冷哼一声,喃喃道:“这人还真是吃硬不吃软啊,早这样想通不久好了,非要自己先厉声威胁他一番才好吗?”
“你在说什么?”杨宁之看向低头自言自语的苏慕凡,直觉告诉他这女子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苏慕凡淡淡看向杨宁之,“没什么,谢谢你愿意帮忙,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杨宁之指了一下院中的几间房,“除了这边的三个房间,其他房间你们就自己安排着住下吧,你夫君能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还说不定呢。”其实师父生前一直都在致力于研制鸩宁的解药,其间他也跟自己说过很多他老人家的想法,师父临死之前,一直对自己没有研制出鸩宁解药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在师父去世之后,自己也在仔细地研究鸩宁,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了解鸩宁的人了,那女子说得对,如果自己就这样撒手不管,那自己岂不就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
“你们先收拾一下住下吧,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杨宁之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苏慕凡看着杨宁之离开的背影终究是松了一口气,仓逍站到苏慕凡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凡儿,刚刚的你真是让你仓爷爷我大开眼界,你刚刚该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苏慕凡轻笑,“所以说啊,仓爷爷,有时候只看表面是不对的。”其实刚刚自己是真的急了,这山谷可是容疏好起来的最后希望了,若是他们无功而返不就意味着容疏只能等死了吗?而且那杨宁之明明知道鸩宁的配方却不肯告知,未免让自己太过火大,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容疏起了杀意,但她当时脑子里确实有一瞬间有这样想过。
仓逍看着苏慕凡重新走进殷容疏躺着房间,心中暗自感叹,容疏这小子当真是娶对了媳妇,若是容疏真的离开人世了的话,凡儿就算不离他而去,余生大概也是生无可恋,混混沌沌地过日子了。
容疏睡得很沉,一直到晚上也没能醒过来,苏慕凡就这样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踏实一些,仓逍知道她一定是被容疏白日里发病的情形吓到了,而杨宁之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一群人准备晚膳,仓逍就跟几个暗卫一起到附近弄了一些猎物什么的,尽管苏慕凡不怎么想吃饭,但是这些暗卫们也该是饿坏了,苏慕凡就向杨宁之借了厨房,处理了这些猎物,倒也端出了一桌丰盛可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而饭菜刚上桌,那杨宁之便是回来了,仓逍咧嘴一笑,“这小子倒是会看时间,正好赶在现在回来。”
此时的苏慕凡正在摆碗筷,看到杨宁之回来了,面上扯出一丝笑意,“杨公子回来得正好,我做了一些饭菜,你也一起过来吃一些吧,今天白天我的语气有些……实在是冒犯了,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杨宁之看着面前的苏慕凡,现在的她跟今天白天站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只见杨宁之摇摇头,“不用了,我……”
还未等他说完,仓逍便是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杨公子,不是我自夸,凡儿亲手做的饭菜那可不是轻易能吃到的,这味道……保证你吃了第一回,还想有第二回,你来尝尝看啊。”说着便是拉了杨宁之在木桌旁坐下,“来一起来吃吧。”
然而看到苏慕凡坐下,炎暝包括其他暗卫都是站着不动,苏慕凡抬头看着他们,“出门在外,这些麻烦的规矩就暂且抛在一边吧,大家一起来坐下吃吧,这一天你们也是累坏了。”
炎暝沉思了一下,率先坐下,其他暗卫们也是相继坐下,饭菜很香,大家都是沉默着吃着,竟是没有人开口说话,仓逍见苏慕凡有气无力的样子,轻声劝慰道:“仓爷爷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担心到什么都吃不下,但是你也得为容疏那小子想想,若是他醒来看到你一幅憔悴不堪的模样,他心里又要自责了。”
苏慕凡轻点头,“我知道。”随即看向一直都沉默是金的杨宁之,“容疏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杨宁之静默了一下,“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不过,最近几天他体内的鸩宁很有可能再度发作。”说着,杨宁之便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仓逍的面前。
“这是什么?”
“鸩宁的配方。”杨宁之沉声道。今天自己去了师父的墓地,那里藏着师父留下的剩余的鸩宁,还有鸩宁的配方,他想师父应该不会反对自己这样做的吧。
“多谢。”仓逍面上露出喜悦,苏慕凡端起手边的茶杯,看着杨宁之道:“我以茶代酒敬杨公子。”
杨宁之表情依旧是冰冷的,“你们先不必谢我,这鸩宁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我跟我师父琢磨了这么多年,收获甚微,我想这解药大概是没有人能制得出来的。”
“人活着总是要有希望才不算白活不是吗?我相信上天终究是善意的,容疏一定会好起来的。”如果不是心怀希望的话,容疏也不能走到今天这般地步了。
用过晚膳之后,苏慕凡便重新回到殷容疏的房间,坐在他旁边守着他,苏慕凡抬手抚上殷容疏的侧脸,尽管知道他现在还不能睁眼看看自己,也不能陪自己说说话,可是只要能这样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苏慕凡便觉得心中很是安定。
而另一厢的仓逍则是在跟杨宁之一起研究鸩宁的配方,看看有什么药材是能够化解其中的毒物的,两人都是对毒和药都精通之人,一时聊得投机竟是忘了时间,仓逍看着面前的杨宁之,心中暗自想着,那裘沙白一定是把自己终生所学都传授给了这个年轻人,否则他不会有这么独到的见解,而从杨宁之的话里,仓逍知道了原来这山谷里住的不止是他一人,还有他的妹妹,也是裘沙白的弟子,只不过他的妹妹暂时外出了,所以暂时没有见到。
他们兄妹二人是裘沙白从路上捡回来的,换句话说裘沙白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并且把他们兄妹两个抚养长大,所以杨宁之对裘沙白甚为尊敬,看杨宁之的年纪,裘沙白把他们兄妹两个带回这谷中的时候,归海承禹的娘亲应该已经成了齐蓝国皇帝的妃子了,也难怪归海承禹也不知道裘沙白还有别的徒弟。
山谷里的夜显得格外寂静,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殷容疏的房间里却是烛光温暖,苏慕凡的柔荑轻握着殷容疏的手,头枕着另一只手臂,便趴在殷容疏的床边睡着了,寒风肆虐,却怎么也吹不散这满室的温暖,月光洒了满庭,柔情婉转。
苏慕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下意识地想用手拨开,却发觉自己的手根本就动不了了,苏慕凡的起床气又是上来了,紧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睛,含着怒气看向被握住的自己的手,上去便是咬了一口。
殷容疏轻笑着看着苏慕凡的所有动作,轻笑着也不生气,抬起刚刚在苏慕凡脸上肆虐的手抚上她的墨发,眼含宠溺。
“昨天没有吓到你吧?”殷容疏轻声问道,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意。
苏慕凡摇头,“杨宁之已经拿出鸩宁的配方了呢,容疏,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殷容疏示意苏慕凡靠近,苏慕凡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见殷容疏没有回答,苏慕凡倒也听话地照做,只见殷容疏突然伸出手臂揽住苏慕凡纤细的脖颈,苏慕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唇上温热的感觉,苏慕凡惊讶地睁大双眼,今天的容疏怎么这么……热情?这个吻跟以往的蜻蜓点水完全不同,殷容疏的这个吻跟他身上温文尔雅、内敛沉稳的气质完全不同,这个吻是极具倾略性的,苏慕凡完全招架不住,心中暗道,怎么一醒过来,容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难道鸩宁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殷容疏稍稍退开一些距离,目光如炬地看着苏慕凡,“在想什么?这么不专心。”
苏慕凡愣愣地看着殷容疏,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句:“你真的是殷容疏吗?”
殷容疏抵着苏慕凡的额头轻笑,“除了我,还有谁敢这么吻你,我一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关于昨天凡儿跟杨宁之对峙的时候,仓爷爷已经绘声绘色跟自己说了,这个凡儿啊,真是让自己越来越放不下了,今生自己能遇上凡儿,一定是用尽了前几世积攒的所有功德,可就算真的是这样,他也觉得很值得。
殷容疏正欲重新吻上苏慕凡,却听到外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而且听起来很是熟悉,苏慕凡跟殷容疏对视一眼,便是起身打开了房门,看到院中站着的女子的瞬间,苏慕凡也是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这句话已经被那女子提前问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来治病的,倒是杨姑娘你……”苏慕凡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杨宁之、杨琼月,这应该不是巧合吧,“你是杨公子的……?”
“杨宁之是我哥哥。”杨琼月答道,“是谁生病了?”
“是容疏,他中了鸩宁之毒。”
杨琼月闻言一惊,“怎么可能?”
苏慕凡无奈道:“你哥哥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反映,不过容疏却是是中了鸩宁之毒,他的腿之所以不能走,就是受鸩宁的影响。”
“原来是这样。”杨琼月喃喃道,她其实一直很好奇殷容疏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原来竟敢是跟鸩宁有关。
“琼月。”身后传来杨宁之的声音,杨琼月笑颜如花地转过身去,语带讨好,“哥哥。”
杨宁之则是脸色阴沉,“你又一个人跑出去,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杨琼月顿时反驳道:“难道你要我跟你一样,成年累月地一直守在这里吗?这样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你……”杨宁之脸色更加地难看,旁边的仓逍笑着化解紧张的气氛,“原来你们是兄妹啊,我们倒真是有缘,前几天我们才刚跟杨姑娘碰过面呢。”
杨宁之微微缓和了口气,“这么巧?”
苏慕凡也是笑道:“还真就是这么巧,没想到杨姑娘竟然就是杨公子的妹妹,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你们怎么会碰上的?”杨宁之淡淡问道。
“哦,那天杨姑娘差一点被山贼欺负了,我们刚好路过遇到了,就同行了一段路。”
闻言,杨宁之眼里闪过一瞬的诧异和不解,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杨琼月也是莫名地紧张起来,一把拉起杨宁之的胳膊,“哥,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你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