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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个本是平常的事情,传来传去就传成了传说。
这条隧道是她领着鹤骑起家的标志,就是因为有了这条隧道,她才能越过风雪关占领了烨城,做了一方土霸王。
塞上关于胡为的传说很多,当然传说中也有关于这条隧道的。人说这条隧道是胡为炸出来的,每每听到这些言论,雪鹤只想朝他们回以一字:“呸!”
放眼整个北朔,有哪个火药师傅有那个本事将火药控制的恰到好处,在一座大山下炸出一条长长的隧道来?就算是最为精锐的大炮也有炸膛的时候,况且是爆炸极难控制的火药。两年来雪鹤被这种夸张化的传说伤透了脑筋,自从有人相信她是用火药把隧道炸出来以后,便有许多人:白道黑道,黑白两道一起混的各色人马来向她讨要火药秘方。
可她哪里有什么火药秘方?若有她早就将山那边的匈奴炸得哭爹喊娘了,但是雪鹤这种越是坚决说自己没有秘方的态度,就越叫人相信她是欲盖弥彰,因此渐渐的传说变成了人人称信的事实。时间久了雪鹤解释得烦了,也就懒得解释了。
实质上,这条隧道确实是它自己生成的。
本来龙首峰下也是没有隧道的,但是一场地震后,它便有了。
两年前,雪鹤领着还是娃娃军的鹤骑来龙首峰下玩耍,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处裂开的山体,那时第三分队的队长季长英的爹爹是个开山匠,因此长英便道这山体里头很有可能已经生成了一条很长的隧道,雪鹤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将那条裂缝用炸药炸开的,纯粹无聊。
——而在裂缝后,竟真有一条幽长的隧道。
鹤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条隧道里摸索道路,隧道里面岔路十分之多,犹如迷宫,雪鹤看这隧道常人不易发现,便萌生炸通山体,继而占领山那边匈奴地盘的想法。
她的鹤骑那时还是斥候,主司侦察职责。斥候本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兵种,但风雪关与匈奴对战中一般以守为主,侦察一职哨兵便可以做的很好,是以斥候这种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能力与正规军对抗的军种在风雪关十分不吃香,再说那时的雪鹤才十二岁,十二岁的孩子对这个隧道的重要性并没有看得很重,根本没有想到这对整个风雪关的边防有多大影响。
在长英的帮助下,他们用炸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隧道炸通了——龙首峰那边就是匈奴也不想理会的烨城,于是时年十二岁的雪鹤就将风雪关的大旗插在烨城城头上,宣告主权,并且自制几门山寨大炮放在城头上,俨然把烨城当作了一个正规城池那样镇守了。
北朔镇守风雪关这么多年,势力就一直未曾超过风雪关这条界限,就算在关外亦有很多北朔流民也没有法子将地盘往外延伸几分,只因匈奴的铁骑十分彪悍,北朔除了守住关卡,骑兵的质量根本无法与匈奴抗衡,因此雪鹤作为第一个将地盘扩充到关外的将领——虽然年纪小的让人无法相信,但是鹤骑还是在关内外小小的扬名了。
知晓此事的程大将军却十分生气。
程家世代在风雪关驻守,他自然知道雪鹤打通龙首峰的严重性,就算是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也不能拿国防来开玩笑,因此要求雪鹤立即回到关内,并且要炸毁隧道。
打通那隧道可是花了雪鹤诸多心血的,她怎么忍心炸毁?再说她手下的鹤骑实在是一队精良的好兵,于是她跑到烨城最近的戎城里去,花言巧语的向自己的二哥程雪枭借了两百匹上好的大宛马和一大批军用物资来——借走后便再也没还回去。
她把鹤骑整合成骑兵,在关外混得风生水起,程大将军在关内喊破了嗓子,雪鹤在关外还是该占的地盘占去,该打的战打了,对程大将军的命令充耳不闻。于是程大将军一怒之下断了鹤骑所有军饷,不管她的死活了。
其实此前为了抓雪鹤回关,程大将军也不是没做过努力,他曾派人前往那龙首峰下的隧道,欲想用武力抓她回去,哪里想到那隧道复杂,除了正确的通路外,其余的杂道全是陷阱,程大将军的人马九死一生的从隧道中撤回来,说是除了有领路人,实在无法通过这隧道。而率领军队路过匈奴的地盘将雪鹤抓回来的办法又太兴师动众,搞不好会惹得京城震动,而责罪整个程家。至此,所有的办法都想尽后,程大将军才死了要雪鹤回来的心,但他要求雪鹤不得以程家的名义在关外胡混,并且把她挖了隧道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
因为如此,雪鹤才给自己取了一个“胡为”的诨名,正式在烨城驻守下来。
这些事情实质在风雪关的高层将领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想是兆京也是知道的,但不知为何兆京没有追究。
有这么多人知道了,也不差再多知道一个,因此雪鹤也不打算隐瞒叶询,反正就算再隐瞒,他自己也能看出个*而来。
“这条隧道本是地震过后形成的,小人只是用火药将众多隧道连接在了一起,实在不需要什么技术。这些想必小人不告诉公子,公子也能从这岩壁上看出来。”雪鹤非常爽快的就招了隧道的由来,“至于这隧道的安全嘛,公子可曾听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句话?”
听雪鹤这么一说,叶询竟无声地笑了,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恭维话,“胡为将军真是将才,既有本事开凿隧道,又有本事守得安全。”
“公子真是过奖了,小人只是运气稍好而以。”雪鹤也是不咸不淡的应承。
两人的对话听似都没什么诚意,但此时两人心思都回转千百回了。雪鹤虽然年纪小,但生来与战争相伴,肚子里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做事也是干净利落。她言语中已经透露了她根本没有什么火药秘方,想必叶询也能知会到了,这样把事情直接坦明,双方都少了很多麻烦。
而叶询自然也听出了雪鹤话里的意思,她还告诉了自己这隧道很安全,不会对北朔的边防产生什么威胁,她身上亦是挖不出对他而言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但叶询那句貌似没有诚意的恭维却是发自真心的。在兆京的时候,他所见的贵族女子皆是弱柳扶风,自小养在深闺中,不见世人,一生受男人的编排,习得些琴棋书画后便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嫁给自己不爱,甚至是见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在帝都,纵使出生再是高贵,也不过是男人向权势爬去的一块垫脚石,一颗棋子。
他见识了那么多一生悲凉,却不知反抗的女子了,那些帝都的女人,是被养在黄金笼里的精贵画眉鸟儿,连飞翔都不会,而雪鹤是翱翔于这风雪塞上最为骄傲的苍鹰,有着一股子其他女子没有的坚韧和强悍在里面。
——他本是最欣赏这类人,只可惜……叶询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虽说雪鹤手中没有炸药秘方,这隧道也很是精妙,对边防没有什么影响,但她炸通了龙首峰,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这件事情被程将军压了下来,帝都的暗探那么多,也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叶正霖疑心极重,不可能放任此事,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在叶正霖知道之前就被压了下来,而有这本事的人定不是俗辈,照这样想来,兆京中能符合这样标准的只有皇子了。
同时,这胡为官职不大,应该不可能直接和皇子有什么关系,但她定和程大将军渊源颇深,否则以程大将军这般治军严谨的人是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小斥候,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将领在关外胡闹,那么就说,胡为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附着程将军的——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本是中立党的程氏一族在暗中加入了某个皇子党么?
雪鹤此时自然不知道叶询在想什么,吃完了东西,稍加休息一会儿后,雪鹤起身,准备招呼兄弟们继续前进,但她忘了自己的衣角和叶询的是缠着的,因此她猛然一起身——只听得雪鹤“哎哟”一声,以及叶询的轻声闷哼。
柴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急切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么?”
“滚开!”叶询没有回答柴忠的话,倒是隐忍着怒气低喝了一声。
接着是衣料悉悉索索的细响,以及雪鹤嘟嘟囔囔的声音,“哎哟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忘了咱们的衣角打结了!”
接下来还是衣料声。
众人都在迷惑,但可以肯定的是雪鹤定是一不小心跌在叶询身上了,隧道无光,行走起来难免有所触碰,这九皇子何须这般生气呢?
“走啦走啦!”在众人还没揣摩出其中玄机的时候,雪鹤已经下令前行了,众人只得起身,继续向前。
这件事情本是小事,大家脑补也许是雪鹤踩了叶询的脚,把叶询踩痛了才使他那般生气,因此过了不久,大家也就把这事情给忘了。
雪鹤在前行走时故意走得稍快,让不熟悉路的叶询在后头不停趔趄。她拉下脸来,心想这个九皇子生气个屁啊,真正该生气的应该是她才对吧!她才是吃亏的那个人啊,这九皇子受了什么委屈啊,那句“滚!”骂得那是一个字正腔圆呐……
而叶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头的雪鹤走得极快,脚下的路又不平坦,让他走得十分艰难。他气极,伸出手抓着那衣角用力往后拽,拽得雪鹤也是趔趄连连。
他没有想到,那结禁不得拽,结越拽只会越紧,日后若要解开,就十分困难了。
而他的另一只手心里,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入手冰凉,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是一个银薰球。
方才雪鹤猛然起身,却因为他还是坐着的,因此雪鹤一时没站住,直接朝他扑下来。
他们俩穿的很多,倒在地上时倒不曾擦伤,但是穿得再多,脸上却没有穿东西。所以当雪鹤压在他身上,朝他脸上重重的香了一个吻的时候,他彻底怒了。
他觉得自己被轻薄了。
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去推雪鹤,没想到混乱中竟把挂在雪鹤腰间的那颗银薰球给拽了下来。
指尖摩挲着银薰球上精致的玉兰花纹,叶询筹措许久,最终还是把它藏入了怀中。罢了罢了,这种情况下他可没有心情把这玩意儿还给她了。没想到这小东西转了一圈后,竟又回到他手中。也不知怎么的,叶询并没有顺手丢了它。
伸出手,用袖口使劲在自己脸颊上擦了数下,这个臭丫头,口水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太脏了!脏的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脸给挖了!
他时年十七岁,并不是没有碰过女人,皇家子弟向来早熟,见识也广,他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只是……他就是在乎她亲了他,莫名其妙地在乎!这个臭丫头,实在是叫人讨厌的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