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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废侯缩在桐城不应战也不外逃,在城门外布的大阵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那大阵也是透着邪气,被困死在大阵中不翼而飞的尸骨应该都被大阵吞噬,化作了血祭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废侯和童非的目的很简单,他们要用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人血来完成血祭。
沙璃回想起石室的事,还会有些心悸。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萦绕在鼻尖,从未发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她稳了稳心神,说道:“我暗探桐城的时候,混入了最后一批被带到石室的百姓中。发觉不对,便想着如何带着百姓谋条生路,谁知半路被童非发现,用阵法困住了我,而仅剩的百姓也都被活祭了……”
沙璃本来就有些虚弱,说话的时候气力不足,更凸显了心中的悲愤和无奈。
以一城人的鲜血去做活祭,如此阴毒的办法更是对废侯姜曜和童非多了些愤恨至情。
“妈的,这次让他们给逃了,等捉到他们一定要千刀万剐!”
“这种人死不足惜!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将士们唾骂着,这一战拖得时间太长,军营入了细作,最后还出现了毒蛊,差点全军覆没,心中的怒气已到极致。可又想到桐城守城的将士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眷已尸骨无存,心中也是觉得悲凉。
一直未说话的言如墨眼中更深沉了些,临来之前洛玉湮便传信给自己,要让他带着桐城案卷来,以为洛玉湮是为了研究桐城地形地势,好尽快攻下而做准备,如今细想,怕是洛玉湮对桐城早就有了疑心。
“洛真人,桐城内需要血祭的东西你应该略知一二吧?”言如墨出言问道。
洛玉湮本也没想瞒着大家,点点头:“只能说略知一二。我潜入桐城的时候与沙璃分了路,我在暗地里探查过。里面应该封印着一个邪物,封印是至纯的阳刚大阵。若想在短时间内迅速破阵,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想办法克制阳刚大阵,所以童非选择了用人血活祭,以血腥之气冲刷阳刚之气。因这阵法太过强大玄,所以赔上了一城无辜人的性命。”
“那大阵可有异动?”止戈铁青着脸。
“还好及时阻止。”洛玉湮轻描淡写。
止戈豁然起身:“不能耽搁了,如果不能及时安抚城中剩下的兵将,恐怕会引起暴动。先通知子厚严加看管叛军,不得放一人离营。点出五千精兵立即出兵桐城。洛真人,那个封印还请你出手了。”
止戈起身同时,下面的将士也站了起来,行了军礼之后立刻出帐去安排兵力。洛玉湮向止戈拱了拱手:“将军放心便是。”
不到半个时辰,兵力整顿完毕,征调出五千精兵随止戈入桐城。同行的有一个银羽卫将领、一个赤卫将领再加上祁庚达,还有就是洛玉湮、沙璃和楼清霄三人。言如墨选择留在了军营,自知这种事自己没必要参与。
桐城的守城将士近三千人,暂时全部安置在城北处的军营中。对于这些普通的兵将而言,败了并没有那么重要,虽被打成叛军名号,但从来都是只罚官将,他们顶多算是军将胁迫,盲从不察,最终判个流放而已,性命无忧。
入夜,桐城将士喝了热汤吃了炊饼,精神状态已经休整过来,安静的军营渐渐嘈杂,纷纷要求接亲眷出来。围在军营外围的银羽卫纹丝不动,如石像一般驻守在军营周围,手持,蓄势待发,若是有人敢冲撞,必定毫不留情。
守着这群叛军的是银羽卫副将高子厚,不久之前接到了止戈的密信,没头没尾,只告诉他必须严守叛军防止离营,军令如山,立刻派遣桐城中的银羽卫包围了城北军营。
桐城叛军发现了事情不对,祁庚达的副将请见高子厚,想问清楚缘由,可是连高子厚自己都搞不懂,又不能在叛军前露怯,只好称自己还有军务,不便出面,只是告诉叛军副将是止戈将军的命令。
听到是止戈下的命令,叛军副将没了声音,只好悻悻而归,而军营中,想要见亲眷的呼声倒是越来越高,可止戈的命令中并没有提及其他事宜,可任由叛军这么闹,早晚出乱子,高子厚急的团团转,只盼止戈早点到来。
城外隐约传来马蹄声,大军的声势立刻让城中叛军安静了下来,高子厚长出一口气,自己可算能交差了。
止戈与祁庚达出现在叛军面前时,叛军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止戈不动声色地让五千精兵围住了军营。
做完这一切,止戈才站上校场高台上,沉声说道:“尔等追随废侯叛乱,事实确凿,对抗当朝罪无可恕。然本将军已从祁将处查明真相,因受废侯蛊惑,皆是被迫叛乱,待本将军回朝复命,定会请旨皇上,从轻而判。”
桐城兵将立刻跪地谢恩,虽在意料之中,但得到了止戈的承诺,心中也算有了底。气氛也不像之前那么凝重。
“罪臣有一事请求,还望止戈将军恩准。”桐城副将向前一步,跪下求恩准。
止戈瞳孔一缩,几乎可以断定他所求何事,侧头示意了一下祁庚达。这个消息还是由祁庚达来说比较好。
止戈默许,桐城副将说道:“吾等罪身不奢望天子开恩,但还望止戈将军能够让城下庇护所的桐城百姓重回家户,让吾等再见亲人一面。”
“恳求将军,让吾等再见亲人一面。”桐城叛军齐声说道。
止戈已经退避到一旁,站在校场高台中央的已经是祁庚达了。肃杀的冷风划过他已见苍老的脸,眼眸深处的疲惫无处掩饰。
“儿郎们,是祁某轻信了废侯,才使得众位落入圈套,今日之责当属祁某之过,祁某自当给个交代。”祁庚达声音低沉略带喑哑,听得叛军众人心里一愣,望着高台上曾经名震一方的将领,不知该如何回应。
校场外围的楼清霄慨叹一声:“英雄迟暮……”
祁庚达整理了一下情绪,狠下心来说道:“桐城百姓……全部被废侯杀了……尸骨无存……”
校场上有那么一瞬是死寂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紧接着原本跪在地上的桐城叛军,怒吼起身,纷纷准备向外冲去,顿时场面失控了。
止戈早有准备,但眼前的情形不得不让他叹了口气,至亲之人被杀,他们却还在为杀人者拼命,任谁都不会冷静。来的途中,止戈就和祁庚达说好,仅提百姓被杀,不要提及活祭,祁庚达也懂止戈用意,逝者为大,没必要与他们说得更细致。
桐城叛军的瞬间暴乱并未让银羽卫退后分毫,止戈拄地,大喝一声,磅礴真气席卷而去,银羽卫上前一步,遁甲横与胸前,架起长剑,止戈真气的威压加上银羽卫震撼的气势,硬生生把暴乱成一团散沙的桐城叛军压了下去。
“废侯天怒人怨,尔等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将来有一天可以为你们的父母妻儿报仇,再叛乱下去只怕连命都保不住,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家眷!?”止戈掷地有声,叛军彻底噤了声,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银羽卫收了兵器,听闻一城人都做了陪葬,哀从心起。
祁庚达慢慢走下高台,叛军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祁庚达走到叛军中间,用手拍了拍副将的肩膀。
“遵义,我只剩下一个疯女儿了,就让我最后求你一件事。”祁庚达说着就要跪下去。
“将军不可。”副将立刻托住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受这一拜,“将军有话吩咐便是,遵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本就是要将我这乖女儿许给你的,可惜她在庇护所受了刺激,我不奢求其他,只希望你能接受一个父亲的所托,认她做妹妹也好,帮我照顾好她,别让她流落街头。”
“伯父放心,只要遵义在,就不会让她受到欺负。”副将一叩首。
祁庚达满意地点点头,扶起了副将,高声对周围的叛军说道:“止戈将军说得对,保住性命,才能手刃仇敌!你们本来就是受到胁迫,朝廷自然会网开一面。给亲人立个衣冠冢,然后好好活下去!”
“得令!”叛军齐声答道,怒火与仇恨已经在心底埋下了种子。
祁庚达安抚了叛军,解决了隐患,朝着止戈的方向一拱手,止戈点点头算是领了祁庚达的情。
祁庚达又拍了拍副将的肩膀,面色是少见的平和与安详。忽然,他手往下一沉,握住了副将腰间的佩剑,顺势抽出夹在了脖子上。
“祁庚达!”“将军!”止戈和桐城叛军同时喝道。
祁庚达微笑:“总要有人还债的。”
长剑上的血迹漫开,掉到了地上,祁庚达直直倒了下去,一代名将的性命,至此,终结。
桐城的叛军跪地,长剑指天,恭送英灵。止戈也举起表示敬意,银羽卫见到止戈如此,也纷纷举兵器致敬。对于祁庚达来说,这样的结束,有些荒唐,也有些唏嘘。
“居然自刎了……”沙璃低头一叹。
楼清霄说道:“人最难逃过的是自己的心。”
“接下来,该是封印的事了。”洛玉湮望向城中的祠堂,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