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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十方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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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就这么来了,十方城是见不到雪的。都城已被白雪覆盖,而这里依然可以随处见到盛开的小野花,只是寒风势头不减,湿冷的空气钻入行人的衣领袖口中,不禁也要打个冷颤。城外衰草连天,三匹骏马漫步在古道上,晃晃悠悠的向城门方向走去。

    马上的两男一女,正是沙璃他们三人。七门试剑结束后,各位掌门带着门下弟子陆续离开了山门,沙璃巴不得早点送走这帮瘟神,虽然和他们接触时间不长,可是心中就是有种莫名的排斥。楼清霄很好奇的问过她为什么,结果遭到沙璃的白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门派之间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山门拔得头筹也让心思活络之人闭上了嘴,鼎剑门至始至终表现得十分低调,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不过了解事情真相的洛玉湮始终忧心忡忡。

    山门事情结束后,洛玉湮就向掌门请辞,准备出山寻访,楼清霄也闲了下来,有些时候难免会涉及到皇权的事,由楼清霄出面再好不过,便决定一起出山,至于沙璃这个小尾巴自然是不肯一个人留在横断峰的,一提要出山门,她比谁都积极,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等候了。

    洛玉湮这次并没有选择御剑,到了落仙镇从存善堂牵出三匹马,真有点倚马仗剑走天涯的潇洒。不过,潇洒的是洛玉湮和楼清霄,对于从未骑过马的沙璃来说,就是狼狈了,好在马匹温和恭顺,沙璃勉强还能驾驭。

    接下来的日子更像是在游山玩水,跑累了就随时下马休息,休息好了再上马奔驰,路过繁荣的小镇,就在镇子上稍作休整,洛玉湮顺便询问店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平常人见到他们衣着打扮,只当是出来游玩的世家子弟,沙璃虽是闺中少女,不过本朝民风开化,除了真正的公卿贵族家的女儿不会公然露面,其余人也不是很在乎这种问题。

    沙璃反而要好好感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孟镜,这个世上见过孟镜的人屈指可数,沙璃可以放心的享受自己的生活,不必害怕暴露身份。

    后来洛玉湮才告诉他们,这次最终要去的地方是十方城。沙璃对这些地方一点也不了解,还是楼清霄大概的讲解了一下关于十方城的事情。

    能称得上“城”的地方,必然是十分繁华的大都市。提到十方城,世人心中首先浮现的必然是城中的言家。皇权之下,并非天子一家,几大公卿世族的暗流也在缓缓推动着权利王朝的发展,几百年来,都城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这些盘根错节的庞大世家依然固守一方,沉默而又凶险。十方言家就是这样的世家大族,是世俗皇权之下不可忽视的存在。

    洛玉湮点头:“清霄说得都对,不过我来十方城,并不是想参与什么世俗权利,你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眼角微弯,望着面前城墙说道:“这十方城正好就在鼎剑门的身后。”

    沙璃和楼清霄恍然大悟,估计鼎剑阁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山门二公子会隐去修为,带着账房先生和使唤丫头,骑着马大摇大摆走进十方城,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他们后院。

    “我还以为你真要去拜访言公呢,据说这代言家家主年纪不大为人谦和,不过做事却十分干脆老练,自从他继任家主之位,言家低调了不少,不过朝中上下还是颇为忌惮的。”楼清霄对这代言公很感兴趣。

    沙璃趴在马背上,走到洛玉湮和楼清霄之间,说道:“能坐上这种世家家主位置的人,肯定不简单,首先坐上就很难,想坐稳就更难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也要和主人打声招呼,许久不见,也许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洛玉湮心中已有打算。

    “你认识这代家主?”沙璃吃惊的看着洛玉湮,“谪仙啊,不是说修者不能和皇权有关系吗?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洛玉湮听闻沙璃的疑惑,哈哈大笑:“那些规矩只是用来约束修者对皇权局势的干预而已,在小言还没有成为家主之前,我就与他相识了。这次路过十方城,顺便看看老朋友。”

    “啊,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问题了。”沙璃明白了,“我还以为二者不能存在交集和联系呢。”

    楼清霄忍不住说道:“臭丫头有时候是真笨啊,严格来说你我都是皇权范围内的人,如果真像你认为的那样,那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山门了。”

    “哦,也对,难得萝卜条清醒一回。”

    “最后一句评论太多余了……”楼清霄气虚。

    眼看来到了城门下,三人下马牵着缰绳慢慢入城。城门处有四名身着薄甲的守卫,手持长矛神情严肃,看来这个十方城的军纪还挺严明。

    沙璃快走两步,凑到洛玉湮和楼清霄身边,小声说道:“你说,这些士兵到底是属于皇上的还是属于言家的?”

    楼清霄瞪圆了眼睛,表情纠结得就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缓了口气才小声对沙璃说道:“这话也就你敢问出来了。这世俗的天下都是皇上的,这些士兵将领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禄,自然都是属于皇上的。根基再深的世家也是不敢佣兵的,这是底线。世家的厉害之处在于渗透,朝中很多官员将领都是世家出身。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沙璃点头:“怪不得你不愿意留在朝中,总觉得充满了危险。”

    “你们一个从未接触过朝廷,另一个本有可能接触不过自己离开了,然后在这个远离都城的地方讨论朝廷的是非,我该说你们些什么呢。”洛玉湮轻笑着插话。

    “玉湮,你绝对是和臭丫头学坏了!”楼清霄表示愤慨。

    沙璃昂首挺胸:“哼,这哪里是学坏,这是开窍了!”

    笑容凝固在洛玉湮俊美的脸上,幽幽说道:“当初就不该带你们出来……”

    晚了啊,沙璃和楼清霄在心里窃笑。

    “玩了这些天也该收收心了,到了十方城有很多事需要我们斟酌考虑的。”洛玉湮神情严肃,他拂了拂衣袖,拉着缰绳阔步走入城门,骏马打着响鼻跟在他身后,马蹄踏在石路上,声音清脆而又显得寂寥。

    洛玉湮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非常潇洒的,仿佛这天地间的俗事都无法沾染到他,而事实上,他不过就是习惯把事情压在心底,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倾诉,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他的想法,看似随和,其实固执得可怕。沙璃长叹一声,谪仙,死傲娇。

    她侧头正好撞上楼清霄的目光,他笑得贼兮兮的,不过眼神很清亮,若问这个世上还有谁比较了解洛玉湮,楼清霄是绝对不能被忽略的。

    日头正盛,看似明媚的阳光驱不走风中的寒气,沙璃和楼清霄紧随洛玉湮的身影走进了十方城,只是他们不曾预料到,踏出这一步便无法置身于乱世之外了。

    “谪仙,我们这次应该就是收集情报吧?用不着和鼎剑门刀剑相向吧?”沙璃见洛玉湮如此严肃,不免有点担忧,如果真是奔着打架去的,自己不给拖后腿就是万幸。

    “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如果这次暗访出现任何小纰漏,那我们就会成为下一个‘童非’。”洛玉湮语气淡然,仿佛有可能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自己。

    沙璃抓狂:“现在退出是不是来不及了……我如果主动承认错误,能不能从轻发落?”

    楼清霄的魔爪搭在沙璃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威胁说:“退出就不要想了,如果真有意外,我一定会首先把你推到最前面的,这样还能给我和玉湮争取离开的机会。”

    “萝卜条,你不能这样对待队友啊,我一个小女子哪能担负起如此重任啊,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都招出来的!谪仙,你可不能听萝卜条的!”

    “我觉得清霄说得有道理,以你长公主的身份来面对这个问题,自然要好过我们以山门名义站出来解决,从当下来看,他们还不得不给煌朝长公主面子,至于潜入的理由,你可以自由发挥。”洛玉湮说得一板一眼,吓得沙璃真以为他们达成了一致,关键时候靠自己挺身出马。

    “等等!我们先不谈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公然谈论着,出现意外如何把我以正确的方式推出去,不觉得有点诡异吗?!”沙璃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两个配合默契的人了。

    楼清霄毫不在意:“没关系,我一定会立刻回到都城禀告皇上,让他派兵救你的。”

    “我错了……我一定听你们安排,我绝不退缩,时刻跟着谪仙,拽着萝卜条,咬紧牙关,直到找出鼎剑门的破绽。”沙璃可怜兮兮的表决心。

    沙璃和楼清霄还在打闹中,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身后跟着十几个灰衫家仆,老者续着胡须,巾帽下的鬓角有些灰白,不过步伐轻快,双瞳明亮,笑容可掬。他走到洛玉湮面前,行一大礼,身后的家仆也纷纷作揖。

    “请问公子可是洛家二公子?”

    洛玉湮微微回礼:“在下正是。”

    “老朽言守义,是言家总管,奉家主之命,特来恭候洛公子及公子友人。家主已备下膳食,请随我来。”

    家仆接过三人手中的缰绳,言老管家侧身相让,引着他们向着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