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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艺菲最后疼晕过去时,记得是自己现出原形,被装在了小和尚的袖子里。
再次醒来,已经是七日后,韩哲的大军正与陈许二军在黄江两岸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战,而善迹的出使并未获得成功,使得他好几日愁眉不展。
最偏僻的一处军帐内,只有摆放了两张简易的床榻,正对着门那张盘坐着白衣女子,墨发简单的束在颈后,面色苍白如纸,双手平搭在膝上,共捻法指,周身上下粉光流动,暗藏丝丝淡绿色的妖气,宛若云蒸雾绕般,只露出那额间滚珠般的汗水。所谓的蜕妖皮,便是蜕掉元神内的妖性,将妖魂从玄丹中一丝一丝的抽出,此后,元神之态,便彻底化为人形。
将妖魂抽出,无异于剥皮拆骨,脱胎重生,若不是先有万鬼噬身之痛,此刻,便是大罗神仙也痛不欲生。
先前昏迷的七日内,小和尚已经帮她不少,如今这最后的关卡,只能自己生生撑过去,否则,便会功散还元。
坐在另一张床上的慧通口中塞满了不知从哪弄来的葡萄,青色的汁水从嫣红的唇畔流出,滴到结白的衣襟上,化成一缕气体蒸腾而去。
百无聊赖的等着觉得无趣,便掀开帐子,走到营院内,见往来士兵匆忙奔走,唯有善迹愁眉苦脸的望着天空发呆。
“你干嘛呢?怎么不去打仗?”小和尚两三步来到跟前,也学着他的模样,皱眉哀目,四十五度斜望向天空,问道。
“我是军师”善迹叹了口气,手中的折扇绽开又闭合,闭合又展开,似乎极为焦躁忧虑。
“军师就不用打仗了么?”小和尚将手中的菩提珠捻的啪啪作响,这还是那七日前在黄江岸上的十万冤鬼所化,当时韩哲吩咐人将珠子拾回后,小和尚便命去寻胎丝来串。
所谓胎丝便是从出生就没剃过头发的百岁纯阳童男的白发,最初所言,韩哲手下颇有些为难,先不说符合这苛刻条件的几乎没有,便是符合其中一条的都难寻。
可是说来也怪,就在黄江岸北三十里一个村庄上,还真寻到了这位老人,取了他一根白发带回,小和尚便将这十万菩提珠串好,挂在腕上,每日戴着。
两人在一起也有七八日,善迹对这个和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干脆闭了口不再说话。
“你去谈判没有成功,知道为什么么?”小和尚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配上那还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怎么瞧怎么惹人喜爱,当然,若是他说话能正常些。
“难不成大师知道?”善迹觉得有些无聊,语气也不善了起来。
“妖女知道”小和尚言罢,伸手向后一指祝艺菲所居的军帐。
“她的帐子我等凡人进不去”善迹倒是曾想询问他,可那军帐的帘子像是玄铁浇筑的城墙一般,根本进不去。
“啊,等一等,她晚上就能出来了,正好,你们兵败撤营”小和尚言罢从怀中掏出面巴掌大小的铜镜来,对着那张精致无比的脸左右细致的照着。
善迹觉得真没必要再聊下去了,毕竟心塞的感觉谁也不愿意享受,干脆闭目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中。
法眼大开,七颗玄丹不断的跳动,仿若蚌珠落在玉盘之上,最后一缕妖魂被抽出,顺着祝艺菲的五官七窍缓缓流出,在额间突现的梅印之前缓缓凝结成一块玉玺的模样。
周身疼痛顿消,一股清灵之气自魂海内流转而出,滋养着奇经八脉,最后仿若万江归流一般,注入到丹田之内。
睁开眼,祝艺菲瞧着自己妖魂,一瞬间怔愣住了,自己现出原形的本态她曾见过,
方圆八寸,雕有九头神龙,上枢交顶之处,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其中最大的一颗龙头之上刻着一个鲜红的“武”子。
可这个妖魂之态却只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翡石,通体墨绿之色,前后并不通透,诡异的有些可怕。
帘子突然打开,一阵清风吹入,祝艺菲眉间的花印瞬间红光大盛,紧接着,那妖魂之玉瞬间化成一股气态,带着那红光飞出军帐,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小和尚也被这一惊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已瞧不见任何,只是对着床榻上盘坐着的女子问道“妖女,发生什么事了?”
夜色已深,突然擂起的震天的鼓声,整个兵营开始喧嚣起来,一个小兵急匆匆的奔入帐内对着二人道“军师,高僧,我兵战败,现在韩王下令,拔营后退,二位快些准备”
祝艺菲一个纵身从床上跃起,两三步冲出帐子,果见整个营地内士兵乱作一团,陆定更是身受重伤,被抬回时身中数箭,奄奄一息。
大夫急匆匆撒药包扎,韩哲等人带领不足七万的将士连夜撤退,直到入了盐城方才安顿下来。
陈许二军紧追不舍,直到渡过黄江南岸十多里地,见狂风不止,漫天飞沙,方才安营扎寨,稍作休息。
盐城内,将军府,陆定口吐鲜血不止,韩哲垂泪相守,哀痛不已,祝艺菲站在一众人后,眉头紧皱,面露不愉。
“若不是这个妖女,将黄江中的妖孽捉住,那敌军怎会如此轻易攻来”陆定身边的副将一边擦了擦眼泪,突然指着祝艺菲道。
室内瞬间沉默下来,陆定突然怒道“放肆,韩王再次,怎轮到你.......”
“将军......”那副将跪倒在地,缠着白绸的手臂耷拉在胸前,壮硕的臂膀随着啜泣微微抖动。
“这,不是....军师....的错,你,身为副将.....罪过...怪在女子身上,真是,丢脸”陆定勉强仰起头,伸出受伤最轻的手臂,指着副将道。
“这事确实怪不得军师,起先,谁能料到,那陈家少将竟在韶山种下埋伏,是我等带兵失职,请太子降罪”高琼言罢,撩袍跪地,拱手待命。
“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孤不想看到尔等如此消沉,先好好休养,守住盐城,允,尔等戴罪立功”韩哲说着将高琼扶起,长叹一声。
“你们放心吧,盐城外我已布下阵法,那陈许二军,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过不来,暂时安顿在此,恢复士气”善迹突然进来道。
“对,如今,要设法保住将军的性命”周和道。
此话刚落,三个随军的大夫便推门而入,众人陆续退出,等待消息。
小和尚拉住祝艺菲的手臂,低声道“妖女,你如此为韩王出生入死,他们却不领情不如,我们去投奔章侯”
“章侯?为何去投奔他?”鹿骞曾在信中介绍过良国的几股势力,这章侯也是为十五王爷卖命,投奔他不如就跑到陈,许兵营中去算了。
“因为,他叛变了啊”小和尚瞪大眼睛,提高了嗓门道。
“叛变?我怎么不知道”祝艺菲也瞪大了眼睛,她确实没听说过此事。
“那,你看,天现麒星,一王诞,天下要四分了”慧通言罢,抬手向着天空一指,果然西北角那处不知何时出现一颗闪亮无比的橙色星辰,正是主天下分崩的麒星之一。
祝艺菲闭目捻指稍一掐算,魂海中几段画面闪过,果如慧通所言,那章少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将被十五王软禁在京都的父兄救了出去,带着手下的十二万西北章良军叛变了,如今正整军待发,谋划着要给十五王致命一击。
南方一颗紫薇星,北方一颗伪帝星,现在西北出现一颗麒星,那东方的那颗若有若无的华晨星是什么意思?
祝艺菲法眼大开,双手齐齐掐算,紫微星正是韩哲的本命之星,只因七道死劫未过,如今星轨混乱,纵气薄弱,实属正常现象。
伪帝星本就非帝王之星,如今勉强支撑,实属怪异,不过逆天而行终不成气候,只需等待便可。
西北这新出的麒星却极为了得,八方星轨顺服,纵气呈苒苒升腾之势,竟隐隐盖过紫薇星的光芒。
“不对,你瞧那麒星四周弥漫着妖气,这事恐有蹊跷”祝艺菲放开掐算的手指,面待凝重道。
“现在一切不可妄动,我们再等等吧”小和尚拉扯着祝艺菲朝着自己的院子内行去。
次日清晨,经过大夫们一昼夜的抢救,陆定总算保住另一条性命,良国的军队被阻在善迹所布的阵法之外,盐城的部署也紧密周全,依靠着珈栏关的得力地势,陆军的士气也恢复了许多。
祝艺菲正迎着朝露,修炼剑术,如今的她已是半仙之体,只是那玄丹之内的变相却并不是丹胎化婴,而是玄丹之灵,先前紫阳曾说过,这副元神主元神都能化出玄清真灵,而胎与灵的差别,便是有无实体。
她现在所能召唤的七道副元神,在肉眼凡胎来看,却是真正的人,可若是稍有天眼,便可瞧出其虚态,丹胎化婴之后,召唤出的元神才是具有实体,而此时,这实体却是受本体所主宰,自己没有意识,不能随机应变。
而玄清真灵才是丹胎自己的灵识,也就是说,等到她的丹胎长大,元神大成,每一道元神都有附上真灵,都会是一个独立的自己,非但有谋有略,还可入世修行,代替自己历劫。
只不过,这丹胎想要长大,真灵想要与元神融合,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多玄清弟子往往都是卡在这一关,功败垂成。
轻者,堕入六道轮回;重者,魂消魄散,灰飞烟灭。
紫阳也曾说过,玄清道术之所以难以有修成者,一是劫难多,心境不易守,另一个便是每个弟子修行过程中所经历的过程都不相同,就比如,紫阳已是丹胎化婴,下一步,便是成胎,与元神相合,最后才是以胎养灵;
而她,显然,先是结出了真灵,这丹胎却不知要何时才能化出。
冰火剑,华光耀满长空,舞动之间,仿若搅动天地之色,祝艺菲沉浸在剑术道法中,愈发得心应手。
善迹从拱门处匆忙敢来,祝艺菲停下舞剑,见他面露异色,急忙问道“怎么了?”
“出,出,出,大事了”善迹张口大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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