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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高原,风和日丽,太阳仿佛很近,又仿佛遥不可及,大片的晚霞铺在西面的天空,在落日的映衬下,色彩斑斓,说不出的恢弘壮丽。
胡执恭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六月二十五抵达昆明。他看着瑰丽的天空,对两个随从说道:“云南被称为彩云之南,名不虚传啊。”他们抵达驿站,亮明钦差身份,言大明朝廷封孙可望为秦王。
消息顺着夜色飞快的传到孙可望的府中。孙可望大喜过望,命人连夜出城,好生招待使者。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来到驿站,原来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带队亲至。胡执恭毫不怯场,换上大明的官服,打起使者的小旗子,对着大队人马大吼一声:“孙可望接旨!”
大队人马安静下来,孙可望犹豫了一下,跳下大马,对着胡执恭双膝跪地,大声说道:“臣孙可望接旨!”没让他失望,圣旨封他为秦王,节制天下兵马,另外命他派人到梧州接驾。
“臣谢主隆恩!”孙可望先谢旨,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把圣旨丢给手下,吩咐拿银子谢谢使者。胡执恭把秦王的印玺、官服、玉带拿出来,然后大声说道:“恭贺秦王殿下!”
孙可望穿上秦王的常服,虽然有点宽大,但是他非常满意。他一挥手,鼓乐齐鸣,他即兴来了一段舞蹈。舞蹈者,手舞足蹈也。上古时期,祭祀、出兵的场合,国君都要这么来一段儿。孙可望研究过,当场以古礼庆祝。
孙可望顺着鼓点举手投足、顾盼自雄,豪情万丈。等他这么一段儿搞完,脸上的汗水都出来啦。孙可望意犹未尽,吩咐道:“通告全体军民,欢庆三天!”
李定国、刘文秀也大喜过望,非常配合。重归明廷是大西皇帝张献忠的死前嘱咐。枭雄张献忠被清军暗箭射中,临死前吩咐义子道:“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为人所擒,汝终为世子矣。明朝三百年正统,未必遽绝,亦天意也。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兜兜转转多年,当年的叛贼成为明朝的拯救者。秦王!天下诸王之首,可喜可贺!等众人赶到昆明,全城欢腾,彩旗飘扬,鞭炮声声,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胡执恭的两位随从脸都白了,他们知道底细,这一把玩的太大,要是被发现他们是假使者,必死无疑!
胡执恭仿佛知道他们的想法,说道:“汝妻子,国公自养之。如能平安返回,必然富贵一生!大丈夫子此时不搏,更待何时”两个随从被鼓起劲儿,强撑了三天。
当天晚上,李定国的书房内,新守谋士金维新说道:“事有可疑之处。其一,使者队伍太过寒酸,圣旨遣词造句生硬,似乎水平不高。其二,朝廷怎可只封秦王,不封其他人?”李定国毫不在意道:“朝廷不断转进,无人可用也在乎情理。大哥夙愿达成,咱们就不要节外生枝。”
说归说,李定国还是把这个顾虑跟孙可望说了,孙可望心里咯噔一下,派人去问胡执恭。胡执恭理直气壮的解释,朝廷颠沛流离,几乎无人可用,需要秦王救驾;其他的封赏要等秦王的意思,然后带回朝廷再正式下旨。孙可望被糊弄过去,昆明接着开席三天,普天同庆。
胡执恭三天后坚决请辞,托词说要带着孙可望的推荐,回梧州给大西军其他将领封赏。谁知道孙可望还没过足瘾,他要利用这个权力拿捏李定国和刘文秀。就这样,胡执恭白白误了脱身的机会。
胡执恭在往昆明路上的时候,杨畏知也从梧州出发。他们一行人全部上船,张帆逆流而上,准备在南宁靠岸,然后骑马入滇。
船头上,杨畏知神情暗淡。在梧州磨蹭了这么久,他发现这个大明已经不是他心中的大明。大臣们抱残守缺,为一个破名号争的口干舌燥。要不是堵胤锡上表,估计孙可望连个王爷的封号都拿不到。他摸了摸怀里的圆筒,里面是永历封孙可望为平辽王,李定国、刘文秀为国公的诏书。
哎,尽人事,知天命吧!他想起小女杨小妹,脸上露出温情。临行前,小妹哀求他,不要一起回昆明。马自得惊讶的问她为何。杨畏知只好说明原委。孙可望入主昆明后,对他还算礼遇有加。不过孙可望的心腹贺九仪,在街上偶遇杨小妹,对她恋恋不忘。贺九仪的老婆是个母老虎,但是颇有能力,协助贺九仪治军多年。她派人上门威胁杨畏知,不让老公纳妾。
这不借着出使的机会,他把小妹也带出昆明。这次要是带回去也是个麻烦事。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终归希望儿女幸福,再说,把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做小妾,也有损杨畏知的脸面。
张蕊主动替他解围,她愿意照顾杨小妹,将来时机成熟再带回昆明。杨畏知也不矫情,张同敞和堵胤锡的人品,他都信得过。父女二人抱头痛哭,洒泪而别。马自得多少知道他的心态,心想老杨搞不好这是托孤。他既然投降孙可望,又扭扭捏捏看不起他们,取祸之道啊!
杨畏知和狄三品下船便打马西行,每匹马上都带着鼓鼓囊囊的货物和武昌伯满满的友谊。货物大部分是马自得的慷慨捐赠,精盐、霜糖,这玩意儿简直是硬通货。跑了一段儿狄三品发现这样跑进云南,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他们找到南宁的商队,托他们把货物送到云南。南宁的商队也是马自得的,大伙自然乐意帮忙,而且还有钱赚。
王一宾为人随和,马自得特意派他跟狄三品搞好关系。两人喝酒逛窑子,偶尔来个打猎烧烤,好的蜜里调油。两人旗下的士兵也经常搞联欢。他离开的时候,王一宾也特意相送,洒泪而别,搞得狄三品很感动,内心直呼武昌伯厚道,王大哥情义值千金。
丢掉负重,杨畏知和狄三品率领五百骑兵打马狂奔,风餐露宿,只比胡执恭晚了五天赶到昆明。正好在晚饭的饭点上,二人家也没回,直奔孙可望的府邸,只见上面三个烫金大字:秦王府。两人不知所谓,一头雾水的拜见孙可望。
孙可望还穿着秦王的袍子呢,他闻讯,饭也不吃了,特意接待二人。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慢,使者比你们早到几天。”这牌匾,这袍子,孙可望口中的使者,给了杨畏知很不好的感觉。他定住心神,问道:“请问是哪里的使者?”
孙可望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大明朝廷的使者,你们不是说好前后出发的?”狄三品不是蠢蛋,他也察觉不妙,不动神色的往后移动半步,把杨畏知突出来。杨畏知从怀里掏出圣旨,展开给孙可望看。
孙可望一看,永历封他为平辽王,那情况很明了,要么使者有问题,要么杨畏知、狄三品合伙儿骗他。他当即派人请来胡执恭对质。
胡执恭这几天度日如年,他进屋看到杨畏知和狄三品,反而有一种大锤落下的解脱。他洒脱一笑,说道:“胡执恭拜见诸位。”
杨畏知和狄三品狐疑的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有些想不起来。胡执恭贴心的说道:“武昌伯的码头开业大典,咱们在天香居见过。”
杨畏知和狄三品对视一眼,都有点印象,当初这家伙跟在什么人后面,两人都有些记不起来。胡执恭提示道:“在下当时跟在庆国公的后面。”
孙可望看他们一唱一和,怒骂道:“老子管你是谁!说,这秦王、平辽王怎么回事!”
胡执恭对孙可望拱拱手,说道:“在下庆国公行军长史,替庆国公送秦王一场富贵。明廷上下浑浑噩噩,满清大军压境,庆国公愿意奉秦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唯秦王马首是瞻!”
孙可望不是庸才,他听出咋回事,这小子胆大包天,骗到老子头上了。巧石如簧,不过是求生之术。他怒吼一声:“来人!把这三个王八蛋给我关进大牢!”
不一会儿,孙可望几个心腹,贺九仪、张胜、王有德、冯双礼来到秦王府。他们看着孙可望阴郁的脸快滴出水来,不敢言语,安静的等待。狄三品刚进牢里,也被提溜出来,他一见几位大哥都在,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冤枉!”
孙可望把圣旨扔给四人,四人一头雾水。狄三品解释道,圣旨的确是真的,他和杨畏知千辛万苦从梧州带回,那个胡执恭胆大包天,竟敢冒充钦差,送来假圣旨。四人虽然是杀人无数的武夫,但是也被这胡执恭的胆大包天深深震惊,目瞪口呆。孙可望问道:“梧州局势如何?陈邦傅为何会这么做?”
狄三品这点消息倒是灵通的,浔州的战争在梧州传遍了,而且王一宾也没瞒他。他急忙讲述忠贞营和鄂国公南下,徐彪和陈邦傅内讧,这会儿梧州最大的军头儿是鄂国公的儿子马自得。
五人一头雾水,高一功李过是老熟人,鄂国公马进忠当年跟着左良玉跟大西军干了不少仗,不过是个小军头儿,大西军众将还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想他的儿子都这么牛逼啦。这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孙可望仔细询问细节,狄三品跟他多年,是可以信任的。问的越多,他觉得狄三品的确是冤枉的,连杨畏知也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