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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黑具空洞的眼珠,上官长生沉默不语。
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沉默。
寂静的时间过去了很久,还是上官长生首先站起身,拿着那本短篇集放回了书架上。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看罢。”
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黑具在清脆的咔吧声中问出一个自己的问题:“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和太后交代我呢?”
抬手打开两扇书房木门,上官长生见费司佛和费柯早已离去,背着手也不回身,撂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后就此离开。
“不过是一个过了五境的老怪物,在转生时出了意外被我孙女捡回来而已,太后不会在意你的。”
眯起眼睛,黑具端坐在书房中,目送着上官长生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里。
不知喜怒悲欢。
……
头疼的看着跃跃欲试的瑟琳娜,上官笙兰感觉自己现在比带兵死斗还要痛苦。
也不知道是嫌弃裙甲和胸甲穿身上不舒服还是怎么样,瑟琳娜在殿前跟上官笙兰吵着闹着要脱下来,让其他等待上朝的大臣们纷纷侧目。
最可气的是,瑟琳娜给出的理由自己还不好辩驳——她认为,穿着盔甲是战斗状态,保持战斗状态见人族的领袖会引起误会,所以要脱掉它们。
上官笙兰心说你脱就脱,但是给你丝绸衣服你又不穿,总不能光着上朝啊!
好说歹说,上官笙兰以太后是个尚武之人为由,总算说服了瑟琳娜穿着盔甲上朝。
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官笙兰这才有空拿着朱雀营的小鸟装饰卡在自己盔甲的肩膀上,而一旁的年轻大臣们也随之索然无味地移开了目光。
一直等到上朝,上官笙兰仍旧是紧紧盯着瑟琳娜,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不过一切还好,正常的召开朝会后,虽然对身着无比暴露的瑟琳娜深感疑惑,太后还是平静地按照流程宣布和海族互为同盟,永结友好。
然后瑟琳娜当场就提出来,海族这次要自己当大使找人族领袖还有别的目的,一点铺垫都没有。
扫了一眼在瑟琳娜说出人族领袖后面色不渝的极为大臣,上官笙兰刚准备去把瑟琳娜拉下来回头单独汇报,却被太后轻轻挥手拦了下来。
撑着座椅扶手,太后饶有兴趣地批准瑟琳娜好好说一下此行真正的目的。
得到太后首肯,瑟琳娜用她优美动人的嗓音,开始诉说起一个人族男子的故事。
……
十几岁时,冀义金就离开了禾多村,去往东南沿海讨生活。
最终,冀义金定居在了一个名为“丹青港”的小渔村。
说是叫做“港”——这地方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所谓“小渔村”不过是未发迹前人们对昔日故乡的印象,延续至今罢了。
如今的丹青港,怎么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市镇。
丹青港附近的海域盛产体型能达到二十尺以上的巨鱼。刚来丹青港时,年轻时的冀义金和大多数没什么经验的愣头青一样,都是从鱼肉案子找了一份剁鱼骨、劈鱼肉的活计,赖以糊口。
从远处的深海捕捞到的各种奇形怪状而又硕大无比的大鱼就那样随意地码放在岸边,等着送进鱼肉案子后面的一排排泛着冲洗不干净的油渍和血水的房子里,剁骨抽筋,去净鳞片肚肠。
然后,处理好的鱼肉被运到前面的门脸,大块的成批卖给来挑货的商人,小块零散的卖给来买回去做饭的当地百姓,终日如此。
这份工作挣的钱微薄不堪,整日与血腥味和鱼腥味打交道也令冀义金这个以前鱼都没吃过几口的内地人难以适应。
更让他痛苦的是,一次又一次,冀义金都眼睁睁地看着满载而归的船老大和水手们收下一叠叠银票,脸上的满足之色溢于言表。
时间长了,冀义金不再满足于当个屠户解剖生鱼的寥寥几文钱报酬,便花了两吊钱,说服一个相熟的水手带他上了渔船。
不过真要说起来,冀义金本人矫健敏捷,身手不凡,腰里绑了一根绳索就敢一个箭步飞扑向在海面露头的巨鱼,把鱼叉捅进去,像斗牛一样对抗其激烈的挣扎,直到巨鱼失去生机,被渔船拖回码头。
鉴于他的勇猛和果决,这位外乡来的飞叉手因此身价飞涨,每次出海至少得付一锭纹银才能请得动。
不过,巨鱼的肉其实卖不上什么大钱——天底下靠当屠户成了一方巨富的,又有几个呢?真正值钱的,是那些需要付出更多风险的东西……
至于那些东西是什么,这就要从丹青港这个名字说起了。
丹青二字从何而来呢?便是此处海域特产——丹青鲛。此种鲛体型硕大,成年个体常常超过三十尺,天性凶猛,背部生长有许多类似章鱼的强韧触手,强而有力的绞杀能够把小一些的鱼直接挤扁。而在这些触手的层叠包围之中,生长有能够发出多种不同颜色的荧光的神奇囊状器官——
墨宝。
丹青港人认识到丹青鲛的价值是在十年前——一头濒死的丹青鲛被冲上了岸边。一名好事的画坊学徒前去割取了几枚囊泡状的墨宝,取出其中荧光物质用作画作。
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墨宝制成的颜料——“丹青”,成了上流文人雅士们作画使用的抢手货,当年的小渔村也成了如今的丹青港。
但是后来,当几艘渔船拖回已经死去的丹青鲛尸体时,人们才意识到:活的丹青鲛的墨宝才有制取颜料的价值。
这便是冀义金所做的“飞叉手”这一行当的由来。
但是,大海是充满危险的。除了恶劣的天气、骇人的风暴和海兽,还有人——即使不存恶意,他们的愚蠢和懦弱也可能间接害死你。
在一次出海中,冀义金跟随了一个新来的、显然经验不足但出手阔绰的船老大。
他们遇到了一条巨大的丹青鲛,背上狰狞地扭动地触手间露出了成堆的墨宝。
其余几名船员齐心协力,投出几支带绳索的鱼叉,控制住了那条巨鱼,冀义金便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它背上,一边用短柄鱼叉与触手缠斗,一边找机会割取触手根部藏着的荧泡。
突然,背后袭来一点寒芒,冀义金只觉后脖颈一阵刺痛,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回头看去,只见那位花了三锭纹银雇佣他的纨绔子弟,白皖,此时正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一根吹箭筒。
带着奸计得逞的狞笑,白皖亲手割断了冀义金腰间绑着的绳索——他的名头太大,也不奇怪有人想让他死。
在被那条丹青鲛拖下海失去意识之前,冀义金是这么想的。
而如今,本应沉入大海的冀义金,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