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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沉沉的美梦醒过来时,年轻的岁数只消温水洗净面庞,便恢复生龙活虎。
周三早上,我以为父亲拎布包匆匆告别徒步去车站踏上远行的旅程。可我猜忌错了一次,在我无精打采用瓷勺舀稀粥,把它化成一条磅礴海洋,小勺儿掀起巨型风浪,一粒粒“开花”的米粒是呐喊救命的飘摇无助。我正聚精会神在自创的伟大“影视剧”的精彩排练之中,父亲的影子比父亲先到一步,像突如其来滚滚乌云压顶,死死遮住了低矮的房门,气势汹汹钻进瓷碗里的“灾难现场”。
我在每一个新的日子,猜测父亲离开与否,似乎他早该离去才符合我认知里的习以为常。我觉得自己有些冷漠与刻板,暗自告诫万不能如此。好在这藏匿的心思无人揭穿,自父亲“挑衅”我不与母亲相近的事实后,加上看似偶发的婆媳之争实惨烈,我的母亲便不愿与我,我爷爷同桌用餐,任凭奶奶亲请二三回,母亲总推辞过去。
奶奶的橱柜里肥七瘦三的猪肉先是割下猪皮,烹三分之一掺六个土豆炖一大盆荤菜,猪油在黑皮敞口铁锅里滋滋作响,借用二叔家高烟囱厨屋忙活近半小时之久,亲父子三人:我爷爷,作为长子的我爸爸,为次子的我二叔端酒杯撞个“满怀”,这种氛围充满温和圆满。向前父亲不在,母亲“取而代之”时候,席间如灶膛里的灰烬余温,颇耐人细细咂摸深意。
周五父亲破天荒出现在放学铃声丁零作响的准点时刻,他高大,健硕,在同我相似矮小的娃娃眼中。我诧异着圆脸但动作熟练单脚踩“栏杆”翻进后座。父亲倒与婆婆成了熟人,礼貌递香烟过去,待婆婆将烟嘴叼住,父亲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拇指摁紧“磙石”,拨了好几下,弹出的丝线火星这才和壳子里的气体发生连锁反应,冒出一小股中心为青色的火焰来。
父亲小心翼翼将火团移近,另一只五指并拢挡住无影的风及呼吸,这才将婆婆的烟头点亮,烟丝在白纸裹成的圆柱里充分燃烧。婆婆招呼我等等片刻,我乖乖点头同意,依旧独坐着,尚轻巧的体重压制在单薄的车架之上,它摇摇欲坠,我望向父亲,眼神询问是否落地站立等候,父亲并没有回应,他不及奶奶对我的微妙变化处理及时迅速。
婆婆竟举着糖果轻轻走来,那一刻,她的形象犹如圣洁的天使,我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父亲推诿着,奈何躲不开婆婆的热情客气,只得替我答谢并将糖果收在掌心。待红漆木门重重闭起,
“叫老爸,我就给糖吃。”
他又开始“恶作剧”捉弄。
“老爸。”沉默寡言的我,胆小怯懦的我,在诱人的彩色里开始活泼起来。
肥七瘦三的猪肉仅余“冶炼”的油渣,奶奶洗净韭菜,糅碎粉条,伴熟鸡蛋碎,掺水和面,包一大盆香喷喷饺子。送给两家邻居及我的母亲各小碗份。
我的饺子在汤盆里变成一尾锦鲤鱼,游得十分欢快。我的另一只手空闲出来藏在口袋里,攥紧糖块,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我总患得患失,在不符合年纪的许多天里。额外收获的香甜,许是父亲的多半功劳。我认真望着“热气腾腾”的亲属,觉得父亲应该快要离开,在我充足睡眠后新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