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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荀以滢却似乎没有察觉道穆嫣的抵触一样,反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这问题真蠢,哪有人会不难过的?听说徽州被围城之际,穆大人拼死将表妹送了出来,看得出他对你极为疼爱,不像我爹……”
穆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她的内心里实在不愿拿她爹和荀庭远做比较。荀庭远能为了自己的一双子女而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另一双子女,这已经无法仅仅只用‘无情’两个字可以表达了。想了半天,只勉强安慰了她一句,“你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荀以滢露出一个十分悲伤的表情来,很是落寞的反问:“会好起来吗?”
穆嫣刚想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哽咽的又说来了一句,“就算会好起来,又能好到哪里去?爹根本就巴不得我们早点死,好给赵氏那个贱人挪位置。我明明才是三房的嫡女,凭什么处处都要被荀以沁压过一头?!还有二哥......爹和祖母怎能如此狠心?!”
说完之后,她的眼眶里忽的一下子落下来两行清泪。然后她将脸埋在手心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声很是压抑,里头似乎包含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然她这一哭,却弄得穆嫣手足无措起来。想要让她的丫鬟把她带回去,可环顾一圈却没发现人。只得自己走了上去,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想着她应该是甩掉了丫鬟,偷偷跑到这里来的。
穆嫣想起了前世,当她知道荀庭然和宋氏决定把她送到魏府时的那一刻刹那,那种被亲人放弃甚或是算计背叛的感觉,一下子就让她心死如灰。所以,此时她对荀以滢的痛苦能有所感同身受。
于是安慰道:“佛家有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滢表姐,万事还需往前看。”
荀以滢哭得很是伤心,穆嫣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但就在这时,荀以滢忽然一把抱住了穆嫣,伏在她的肩头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
真是庆幸这个时候,荀家的人都在为荀以洄定亲的事情忙活,花园里没什么人。不然就她这种哭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穆嫣把她怎么了。穆嫣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本身就不大善于安慰别人,这下子更是词穷,只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她的脚都快站麻,荀以滢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她松开了穆嫣,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红的,脸上更是斑斑驳驳,看上去很是凄惨。
穆嫣见她的帕子都给眼泪洇湿了,于是掏出自己的递了过去。
荀以滢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待擦掉脸上这些痕迹之后,她才抽着身子哑声道:“刚才……失礼了。”
穆嫣宽慰的笑了笑,“不碍事。”
大哭了一顿之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可一想起自己刚才抱着穆嫣痛哭的窘样,就觉得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待着,忙告辞离去。
穆嫣见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就拉了她一把,道:“我让采红送你回去吧。”
荀以滢的表情一滞,颇为感激朝她一笑,“多谢嫣表妹。”
这也许对了她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但对荀以滢来说,却使得她心口一震,涌出了一股暖意。可震完之后,却又是无限的悲凉。在这府里住着的,都是她的血缘至亲。可没想到给她一丝温暖的,竟然是这个没有什么交集的表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穆嫣道:“滢表姐客气了。”
说着,就看了采红一眼。采红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让小姐一个人回去。但转念一想,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便上前扶住了荀以滢的手,道:“二小姐,奴婢送您回去。”
荀以滢又朝穆嫣点头致谢之后,才转身离去。
穆嫣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荀以滢这种多愁善感的女子。这倒不是像早前面对荀朔那样的小心翼翼,而是一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不知所措。毕竟有些事情你再感同身受,你也无法真正帮到她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丝丝暖意。冬天就要过去了,又是一个繁华盛开的季节。她仰起头,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明媚的阳光。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像是本能的在渴望光明。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猛的撞在了穆嫣的背上。这股力道极大,撞得她的呼吸都断开了。她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就直直的朝飘浮这薄冰的荷塘里跌去!
冰冷刺骨的池塘水,一下子就把她的口鼻淹没。水立即呛进了她的肺里,一股恐怖的窒息感弥漫了全身。
穆嫣不会游泳,扑腾了两下想要站起来。可脚下根本就踩不到任何坚硬的东西,刚踏上什么东西就有滑入了水里。一连喝了十几口池塘水,才勉强将头伸出了水面。
身上的衣服浸湿之后,变得格外沉重。她才呼吸了几口气,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把她往下拉。速度快的,让她连求救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沉了下去。
看着岸边明明只离了几步远,可她却怎么也过不去。这种绝望感,一下子就让她的镇定乱了套了。以至于她甚至都没有想到就算是呼救了,也未必会有人听见。恍惚间,她看到在她刚才站的位置上,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那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竟转身离开了!
穆嫣心下大骇,刚才一定就是她把自己推下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自己?!然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根本就由不得她细想。
挣扎了许久,水花溅得四处乱飞,却还是毫无办法从这里脱困。眼见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一股死亡的恐惧感铺天盖地的就朝她袭来!刚才还有些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又灰暗了。手伸出水面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可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程嬷嬷和采红她们该怎么办?宋氏会不会看在家产的份上放她们一码?还是荀朔,他会不会为自己伤心?
她的小腿开始抽起筋来,疼得她根本就无法再继续动弹。身子也再没办法的往下沉去,穆嫣已经看到光和耳旁的水声在逐渐离她远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去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她的腰也被什么东西死死嵌住,拖着她迅速往上浮。
在脑袋出水的那一刹那,穆嫣看到了荀朔的脸。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在说着什么。可她什么都没听见,只觉得他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嫣的意识聚拢了起来。最先醒过来的是她的耳朵,她听见有人在她旁边说话。说话的那人声音不大,清朗的如松间的清泉,很是好听。但内容是什么,她却是没有听清楚。
正想再听他多说两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大对劲。
她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那这里应该是她的房间。可是,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的?这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啊!
等等,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是在魏府里,一个月前宋氏将她送到这里来了。那这个男人一定是魏宗,是他!一定是他!
穆嫣隐藏在被子下的手开始不可遏制的发起抖来,她不敢睁开眼睛,怕他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来对付自己。只盼望这个他说完话之后,能立即离开。她不想看见他!她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人!
许是老天爷终于听见了她的祈求,说话声没一会儿就停止了。她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魏宗应该是已经走了。
穆嫣刚想松一口气,忽然感觉浑身掉入了冰窟之中,有一股恐怖的视线,将她紧紧的笼罩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之中!
他没有走,刚才走的那个人不是他,魏宗现在站在自己的边上!
一下子,穆嫣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发现了,他一定是发现自己醒了。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探在了她的额头上。穆嫣顿时被吓了个激灵,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心跳几乎梗在嗓子眼,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凉了下来。
那只手顿了一下,立马就松了开来。紧接着,他的两只手像是从忘川河里伸出来的鬼爪一般,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穆嫣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恐惧,猛的睁开眼。同时用力的挣扎起来,想要摆脱他!可眼睛刚一睁开,她就愣在了原地。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魏宗,竟然是荀朔……
四目相对,穆嫣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这时,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也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脑海里,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是荀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