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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诗颖定在楼梯上一动不动，似乎无法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顶撞她妈妈的简华。更无法想通,为什么，之前一直怯弱畏惧的她,会如此犀利而凌冽。
林美枝显然也是措手不及,一直端着的架子也没了地方安放,气氛因为简华的直接而诡异的安静着。
季逸诺终于发挥他今天到来的功效,牵着简华的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神情僵硬的林美枝,“我陪小华过来，只是给你们机会,自己说出真相。”
两个人站在大厅里,季逸诺身上依旧是森森的冷气,而简华，也换做一脸冷漠，静看屋里人变换的表情。
“至于你们做什么选择，对我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说完目光收回到简华身上，“我们走。”
“季总。”林美枝跟着站起来，“季氏和我们莫家，一直是友好合作关系，你觉得因为这样的小事，改变了现有的稳定格局，不是很不值得么？”
“据我所知，和你们莫家友好合作的，是阿远，至于季氏，暂时并无打算。”季逸诺半偏过脑袋，只余一个侧脸给林美枝，“值得这样的话，你并没有资格说。另外，告诫你女儿，想要的不要太多。”
“季总，这就是你们季家的做人之道？”林美枝冷静下来，重新捡回她贵家主母的气度，“和传闻相去甚远啊。”
“我季家人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季逸诺一句话说的简华心里各种欢快，看林美枝这个仗势欺人的角色，也被别人高高在上的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真是不错。
由着季逸诺牵着手往外走，简华斗志昂扬的迈出莫家的大门，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而战争，才刚刚开始。
“季逸诺，你究竟知道多少？”简华坐在副驾上，看着季逸诺的侧脸。
丢一个询问的表情，季逸诺只在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
“不要装傻，我的事情，你没查是不可能的，可是，你究竟查到了多久远？”简华瞟了他一眼，略微不耐烦。
季逸诺实话实说，“从你还是莫简华的时候开始。”
“莫简华？”简华自嘲的笑，“这个名字，遥远的像是刻画在史书上，我都已经忘记到三亿年前去了。”
“如果你不愿意记起来，可以永远忘记。”季逸诺说话的姿态像是掌控天下的神，大有只要他乐意，无论何事，都是信手拈来随意为之。
“我是想永远不再记起，可是有些人不让。”简华睁了睁眼睛，耸肩无奈，“我要去见莫伟雄。”
“好。”季逸诺定力好到无人能及，完全不惊讶简华思维的跳跃度，车子开的平稳，他的语气更平稳。
简华反倒有些讶异，凑过脸，“你不问为什么？”
“你想要做的事情，都不需要理由，我陪你就行。”季逸诺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的回答。
简华却呆呆的愣住，这样的话，她在很多年前，也听过。
那时候的莫伟雄，还是个帅气的年轻爸爸，抱着她转圈，脑袋顶着她的额头轻轻的磨，对她的称呼永远是我的宝贝女儿。即使在最隆重的场合，依旧由她任性妄为。哪怕她会闯出滔天大祸，依旧安心站在爸爸身后。前面那个有着世界上，最宽厚肩膀的人，会为她抵挡一切。
他说，我的女儿，无论做什么，都无妨。不需要任何理由，只管大胆去做，爸爸会永远陪着。
那个信誓旦旦的比誓言还要沉重的词句，让她在生命的最初岁月里，肆意妄为到无法无天。
只是那个人，早就隐匿在时光的最深处，再也寻不见踪迹。
此后的岁月，她只能靠着自己摸索，慢慢学会成长。
用遍体鳞伤，作为轻信了那个人的代价。
能陪多久呢？一年两年，或许更久，可是，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简华无声的笑，慢慢的转回脑袋看窗外。
为什么人都喜欢给别人希望，然后再狠狠的毁灭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有些事情，我总是要一个人面对的。”沉默了许久，简华才慢慢的重新开口。
“你不信我？”季逸诺沉了沉双眸。
太久没有回忆过去，简华想起莫伟雄宠溺的笑容，恍如隔世般的场景，让她的心，突然觉得疲倦。
靠在车座上，简华低沉着声音，“没有不信，我知道你的能力，可是我今天想单独和他谈谈，刚刚在莫家，你已经陪了我，也帮了我，这样就够了。”
最终还是简华一个人进的大楼，前台礼貌的问是否预约，简华低头半秒，“电话打给常秘书，她知道我是谁。”
曾几何时，她也成为了见莫伟雄需要通报的那个人。
常秘书是莫伟雄身边的红人，全公司上下无人敢轻易得罪，前台急切的拨了电话过去，报了简华的名字，不过三句话，便挂了电话温和礼貌的请简华随她进去。
“莫总正在开会，吩咐我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常秘书是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处事妥善安稳，在莫伟雄身边，已经近二十年。
对简华，自然不陌生，只是，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简华。这些年更是和身边的人心照不宣的，从来不提及简华半个字。
倒是没有想到简华会突然找过来，多年来训练出来的职业素质让常秘书只是引了简华进莫伟雄的办公室，再无多言，连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的，常叔你去忙吧，我自己坐会儿。”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简华抬头会常秘书笑。
她叫他常叔，她记得年少时，面前这个中年的男人，应该说那个时候还是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在莫伟雄工作忙碌而简华又执意撒娇非要跟着到公司的时候，曾抱着她笑着转圈，带她吃好吃的蛋糕和冰激凌，捏她的脸笑话她是脏猫。
她说的随意，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般，常秘书却在心里微微叹息，多少年了，这个称呼早就已经和他隔开了漫长的岁月。
常秘书带了门出去，简华才起身打量莫伟雄的办公室。
宽敞简洁，有大的红木书柜，扫视一圈，没有任何照片。
简华细细摩挲着办公桌右手边空出来的一块光滑的桌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莫伟雄最喜欢在这个位置放上她的照片，最可爱最美的模样。工作的间隙，会拿起来看看，对着照片笑的真切。
书柜里有连环画小人书，还有简华最喜欢的芭比娃娃。可是现在，书柜里一整片的，都是专业书籍，厚厚的码在一起，庄严肃穆。
早就变了不是么？
连办公室都换了很多年，更何况是那些陈旧到时光都召不回来的虚无记忆。
到底还在期盼什么？简华重新退回到沙发上静坐发呆。
他们早就已经毫无瓜葛，那个人，狠心抛弃了她，不再要她，任由林美枝严词厉色的将她赶出莫家大门，从此，沉默的接受了孤儿这个身份。
连眼泪，都屈辱的含在眼里，不敢落下。
揉一揉太阳穴，简华坐直了身体，眨巴发酸的眼眶，笑的凄然。
早就知道不能回忆不能回忆，现在不是过的很好么？人人都知道她的快乐，也看得到她的幸福，生命美好的轻重不分，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
为什么要无限制的沉浸到陈年旧事里面去呢？自寻苦吃。
“小华。”莫伟雄的声音低沉，自半开的门后传过来，接着就是推开的门和门后莫伟雄那张成熟儒雅的脸。
“叔叔。”简华站起来叫一声，语气自然的像是平时的任何一个时刻。
“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莫伟雄步伐沉稳的走进来，坐回办公桌后面，和简华隔着一张书桌一个茶几的距离。
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形态，简华看着莫伟雄坐回他的老板椅，刚刚起伏的心神重新安定下去。他们之间，隔着宽大办公桌的距离，早已不可逾越。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妈妈。”简华语气低缓，却坚决的不容拒绝。
莫伟雄轻扯了领带，眼睛里是不明所以的神采，“关于你妈妈的哪一点？她已经过世多年，很多事情，我早已经记不清了。”
深吸一口气，简华垂下眼睑，复又抬起，直视莫伟雄，“别的你可能会忘记，但是，我妈妈的死，你不会不记得。叔叔，我想知道，我妈妈临别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这已经是一个很老旧的话题，莫伟雄并没有因为简华的突然提及而有什么惊讶，他只是慢慢的低头看桌前的写字笔，“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叔叔。”简华的声音加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莫伟雄的脸，“妈妈很早以前就说过，你撒谎的时候，就不敢看别人，你现在连我都不敢看么？”
“小华。”莫伟雄的声音变的严厉，“你这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