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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宋子期早就想告诉妻子,但以往在仓促间,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回家的路上,青山已经把苏凝的态度说了,这厢苏凝问起,他也不犹豫,回了内室,让秋红点了灯,泡了一壶红枣生姜茶,屏退左右,摆出秉烛夜谈的架势。
这事还要从宋子期儿时说起,云氏多年未孕,即使有了头胎之后,也以为再孕希望渺茫,对宋子期当年也是如珠如宝的宠爱着,什么事都自己一手料理,下人们都不许多碰她的宝贝儿子,就怕孩子养大和别人亲近,和自己生分了。可惜云氏大约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不说,她也没有一点奶水,还是得找奶娘,总不能儿子和寻常人家一样,就吃些米糊糊吧。
奶娘一家并不是家生子,他们是宋老爹送外面带进来的。自进了府一直就在宋子期身边伺候着,并且大有一辈子伺候下去的意思。
奶娘的男人叫洪兴,据说有几分拳脚功夫,被分在外院看家护院。奶娘被大家称呼一声惠娘,她大多数时间基本都耗在宋子期身边,云氏还要料理家事,外出应酬,而且似乎那几年她特别忙乱,等她腾出手的时候,宋子期已经和惠娘亲密非常了。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他也不懂亲疏远近,比起云氏他更喜欢哄着他、陪着他、疼惜他的惠娘。云氏怒不可遏,当时就闹了一场赶人的风波,最后没能成行,不过是因为她忽然有孕罢了。
云氏老蚌生珠,不说云氏自己呆了,就连宋老爹也呆了。整个怀宋子愈的过程都跟踩棉花上的,恍恍惚惚的觉得不真实。大伙也说着,早年苦求未果,现在他们的诚心感动了送子娘娘,不接连有了两子?他们是后福到了!据说还有个云游的道士替宋子愈看相,称其是有好运道的。
在怀孕期间,云氏听大夫的话,好生调养了一番,可能是吸取大儿子的“教训”,她没为小儿子请奶娘,外面应酬能推就推了,处理家事也抱着孩子。
此后,宋子愈果然亲近云氏,几岁了还要让云氏亲自喂饭,不然吃都不肯吃。在宋子期的印象中,弟弟常常软糯着童音对母亲使小性儿,母亲乐得哄他。面对自己的孩子气,母亲却换了一副语气,说他是哥哥,是大孩子了,不能调皮闹腾了,要懂事。
宋子期说了半天也未说到重点,反而扯出了许多他和奶娘相处间的琐碎事,他说着说着似是沉浸到了过去,渐渐声音弱下来直至无声。苏凝起身从小炉子上取下热水,重新给两人的杯子添满热茶。她绝对是个安静的倾听者,一如她的性格,温柔含蓄、从不咄咄逼人。
从两人有限的几次谈心中,苏凝也深切的感受到,宋子期一点也不擅长与人交心。他的叙事方式干巴巴的,丝毫不显动听,别人估计早听得不耐烦了。
“奶娘被娘亲赶出府,至今我也不知道是为何。自他们离了宋家,过得也并不好。我两年前意外撞见他们,就安排他们在外管着铺子了。”宋子期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再追忆往事,开始言简意赅起来。
“铺子?”苏凝奇道,云氏既然赶了人出去,怎么还会让他们回来看铺子?
“瞧我,又忘了。”宋子期去角落的柜子里层,取出了一个小木盒,他把东西递给苏凝,解释到,“这是祖母留给我的铺子,娘没有管过。”
小木盒里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张地契,苏凝拿起来一看,吃了一惊,其中一张这竟然是荷花镇最繁华的街口的商铺地契。还有一张是西来镇上不算小的两进宅院,只是她对西来镇不熟,记得住的也只有妹妹住的街金巷,看不出这上所属的青吟巷是什么地段,但可以推断,即使是在偏僻的地方,在西来镇这样的大镇里,也不会便宜。
“难怪夫君天天有闲钱去买些闲书。”苏凝小心把东西收回盒中,微笑道。她倒不是见了这地契高兴,她高兴的是,宋子期愿意把这样的东西给她看。云氏不管的,肯定不是算在公账里的,他不说出来,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按常理而言,父母俱在,一般不会分家分产,或许是宋家情况特殊,这些东西是祖母的私房?以为只有宋子期这么一个根苗,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全给了他吗?手里有钱,他的日子该比弟弟更滋润才是。
谁知宋子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原先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些,是后来奶娘告诉我,我才知道我房中藏着这等东西。两间铺子,以前都是租了出去,只管收租子,已有许多年了,他们定期将银钱存入钱庄。后来我将铺子收了回来,让奶娘他们开了粮食铺,得了银钱我未动一分。”
“这是为何?”苏凝一愣,照这样说,累年下来,应该已经积累了不少了,既然知道有这笔钱应取了回来,放在家中才是。存入钱庄可没有利息,相反,钱庄为你保管银钱,反要向你收利。要不是开国皇帝曾大力扶持钱庄,使之流通方便,而且安全可靠,前朝除了大商人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存进去,最好的方法不过是在自家挖个坑埋着罢了。
“祖母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她并不知晓还有子愈。我长期病弱,子愈却不一样,或许日后她真能光耀门楣。我……”宋子期神色复杂,眼色晦暗不明,“我只觉……受之有愧。”
苏凝心里有个隐约的念头一闪而过,她顿了顿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迟疑地问:“那这地契?”
“你先收着吧,日后分家之时,拿出来。”宋子期说。他不是没把这东西给宋老爹过,但宋老爹看了他半响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说既然是祖母给予他的,他就留着吧。他只得拿了回来,一直收到现在。
“恩。”苏凝看丈夫认真的样子,心下感慨,秋红还在她面前提过大少爷性子冷清的话,可谁知他脆弱、善良的一面呢?她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遂轻笑问:“那几日夜归,夫君是去见奶娘了吧?还哄我是去访友了。这话一想都漏洞百出。”哪有上酒楼还顺带换新衣服的?而且青山对于他的外出毫不焦急,更明显是惯例了。她相信那天宋子期在酒楼说得皆是肺腑之言,也坚信,他瞒下了什么。几次纠结下来,都快成了她一个心结了,但此刻不知为何,她却决定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啊?凝儿可误会我了,的确是去访友,开始不告诉你,是因为见了几个意气风发的故友,再反思自己,实在羞于启齿。”宋子期下意识的解释,“至于奶娘之事,娘对她厌恶得紧,一直避而不谈,我照看他们的事情也是瞒着家里的,不好宣之于口,节外生枝。”说到这,宋子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奶娘一事,他对家里一直未吐露分毫,早已成了习惯,到了新婚妻子这,依旧遵循此例。但这话直白的说出来,不是明摆着说他不信任苏凝吗?
果然苏凝笑意一敛,有些不虞。虽然她也知晓,说是相守的夫妻,刚开始还是陌生人,有所隐瞒也是常理,但听丈夫这么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幽幽地问:“夫君是觉得我有口舌之嫌,得了消息会随处宣扬吗?”
宋子期这下急了,苏凝待他细心体贴,就是他铁石心肠也要给化了。自从两人感情加深,私底下都是互唤姓名,在外人面前才唤‘夫君’、‘娘子’之类的称呼。在内室之中,苏凝忽然改口又冷着脸,宋子期觉得慌乱了,抓住她的手,他急急地道:“我并不是这样想的,凝儿。”
苏凝斜了他一眼,道:“你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如果宋子期稳坐如山,她可能真的会生闷气。但看他焦急的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
宋子期想也没想就回道:“没有了。”一些胡乱的猜测,没必要说出来扰人。
苏凝难得使小性儿,父亲病弱,不能让她撒娇胡闹。在妹妹面前,她是姐姐就更不能了。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错,关键是有人乐意哄着她。她忍不住笑着继续问:“真的没有了?”
见她神色有了变化,宋子期很快也放松下来,他干脆坐到苏凝旁边,说:“若说有,还真有一个。”
“恩?”
“我不止一次的想到,凝儿做了娘,是个什么样子。”宋子期柔声说,“应该是特别温柔细心,慈母心肠。每每想到,我都快要忍不住嫉妒咱们的孩子了。”
话题怎么会忽然转到这!苏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脸立马就红了,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懵懂的少女,这要做娘,不得有个必经过程。偏偏这时,宋子期还在她耳边说道,“为夫为了早日见到凝儿做娘的样子,必应努力才是。”
苏凝坐不下去了,她推了丈夫一把,又气又羞。
宋子期言出必行,到了晚上果然很努力。第二天依旧是个下雪天,穿得不厚实到屋外转上一转,脸都能给你冻白了,苏凝却满面春风,面带桃红,她揽镜自照,又被秋红暧昧不明的笑打趣,一天都没好意思出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一写甜蜜的小情节,特别有灵感,一写争斗什么的,特别艰难o(╯□╰)o大概再过一两章,就是苏碧的情节了。